住院(2/2)
“云天好久不见啊”贾老板一副江湖老大哥派头,身后跟着四五个毕恭毕敬的下属:“晚上给你接风洗尘。”
晚上是非常正常的商务酒宴,一行人吃饭喝酒聊天,各揣心事。
到了晚上回去,才出状况,霍云天醉酒后吐到吐血!
雷霆拨120急救电话时,心比手还抖,眼睛刻意不去看垃圾桶里的一片鲜红。
当晚云天入住协和医院,消化内科病区。
醉酒的他意识混沌,加之呕吐过多失水,如同一块无力的干抹布,任凭点滴瓶里的液体汩汩流进血脉。
早晨医生查房,翻看他的各项检查结果:“霍先生,您消化道显性出血,出血量较多。接下来,至少需要一周止血治疗。治疗期内静卧静养,不吃不喝。以上,请您配合。”
云天蠕动干燥发白的嘴唇,欲言又止,只点点头。
“霍总,昨晚雷霆守了您一夜,凌晨我就让他先回去了。”毕晔坐在病房的陪床椅上,满脸担忧:“您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云天摇摇头。
他的胃如一台沉默的搅拌机,疼痛和饥饿在体内无休无止地搅拌,翻滚。
人真是奇怪。
健健康康的时候,很少能感受到体内脏器的存在。而生病时,任何脏器的不舒适,都被无形放大,纤毫毕露,避无可避。
且此时,时间会化作蜗牛,爬刀刃般顿顿地割。
老爸霍白城中午时拨来视频电话,眼神从未有过的疼惜,甚至有水光。小叔白逸和婶婶过来看他,送来一堆营养品。乐悠的老贾来过一趟病房,送了果篮,坐了一会儿,留下一句“会尽快付款”后离开。
云天输液输到下午4点方拔针,右手僵直、水肿。他活动着手指,又想睡觉。
他这一天来回睡了好几觉,似乎比此生的任何一天睡得都多。
身体上盖了十层被褥似的,满是疲惫,连话也无力说。隔壁病房开着电视机,他都嫌吵。
“快关了它。”他声音太低,毕晔甚至没听到。
等毕晔忙完手头上的工作,擡起头看,只看到沉入梦乡的他,苍白的脸。
轰隆隆。他刚从雷雨天的浅梦里惊醒,一睁眼霍寻欢的脸占据整个视野。
他惊喜地挣坐起来:“寻欢。你怎么来了?”
寻欢将万向轮的行李箱放在墙边,坐在雷霆让出的陪护椅上,闷闷不乐:“怎么搞成这样?为了三百万货款,命都不要了?”
“没。就是没想到我的胃这么弱。”云天自己也委屈,他清清嗓子,对雷霆说:“雷霆,你出去买些饮料零食。”
雷霆走后,寻欢帮云天将病床升高,枕头垒在后身,两个人安静地相视而坐。
夕阳的橘红照着寻欢半侧俊俏的脸,他还是没来由地生气:“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说罢,他去水房打了盆热水,用热毛巾为云天擦脸。热气蒸腾着,云天只觉毛孔舒适地展开,那厚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疲惫感,像被人扯去大半。
他现下轻松了,安逸了。
云天差点儿哭出来。当寻欢擦完要把毛巾拿下来时,被他一手摁住留在脸上。声音从毛巾后闷闷地传出来:“寻欢,你等会儿。我好舒服。”
寻欢咬紧嘴唇,咬到发疼才说:“拿下来吧。我再帮你热热。”
再揭开时,云天的脸捂得发红。
“你说你傻不傻?”寻欢涮洗毛巾,水哗啦啦在盆中作响。
云天看着天花板出神:“你不知道。我在北京没交几个朋友,乐悠的老贾算一个。当年乐悠还挤在朝阳区一间不到200平的办公间里,我买下云芯不久,设计要委外,产能也跟不上,磨一款产品要小半年。”
寻欢用毛巾擦他的手,先是打针的右手,重点敷手面针眼处,然后是左手。
云天接着说:“我跟老贾离得近,几乎天天见面,谈天说地,经常忘了时间。后来乐悠多轮融资,云芯也稳步成长,我们携手完成了一个个的不可能。那时,我们是莫逆之交,是利益共同体。我视之为前辈,楷模。我当时觉得有人走在我前面,心里亮堂。除了我爸,老贾是我最大的偶像。可惜·····”
云天转向寻欢,见他阴郁地听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寻欢说:“人总会变的。这世上,没什么不会变。”
云天扯着他的手,寻欢起初不情愿,但斗不过这病号执拗,便任他的意。
云天定定地看着他的眸子,笃定地说:“我对你,永不变。”
“神经病。”寻欢骂他。但又觉得这人就是个固执鬼,偏执狂,这话说得出,大抵也能做得到。
“上来。”云天往床里侧挪挪,给他让出空来。
寻欢挤到床上,同他盖同一片条纹被褥。
“你说,他怎么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呢?”云天摸着寻欢蓬松的头发,下巴贴着寻欢的后脑勺:“我问他,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困难了,如果有,我可以帮他。货款,也可以分期付,只要让我能给云芯董事会有所交代。”
“说明,说实话没什么好处,甚至有无穷的隐患。”寻欢幽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