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藏这么深?”(2/2)
半小时后,顾媛来接。
还以为出了事,顾媛惊魂未定,“沉萸小姐,下次出门还是我送你吧,很久没见你开过车,万一生疏了……”
萧沉萸笑着应下,“今天是和潘蓉吃饭去了,她怕生,我就自己开车了。”
顾媛一颗心仍旧悬着,“昨天我还看到一个新闻,有人开保时捷故意撞人,最近出事的多,小心总没坏处。”
萧沉萸点头,又寻思着说:“媛姐,要不你有空了带我练练车?”
顾媛失笑:“沉萸小姐怎么也想学车了?前不久秦小姐也说要……”
车内蓦然静下。
顾媛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该死。
迟早被这张不把门的嘴害惨!
明知道沉萸小姐和秦荔关系不好,非要提一句,上赶着让人记恨。
顾媛很是忐忑,下意识想要道歉,可又不知怎么说,悄悄从后视镜观察,却见萧沉萸神色如常,不过有些好奇:“秦荔也要学?那没什么怕的,媛姐你到时候多教我一点技巧,我跟她比一比,最好赢的她哭不出来。”
语气轻松玩笑,俨然是真准备如此。
顾媛一颗心放回肚里的同时,心里纳罕道:明明这句话也不怎么温和,可就是与从前不同了。
是的。
确实不同了。
顾媛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即便没有成家,双亲也早早过世,可她对亲人之间的相处很是敏感。
从前萧沉萸那么专横,究其原因还是害怕萧玉痕的那份爱分成三分,怕自己不是萧玉痕的首选。
她能瞧出来,萧沉萸是个不会弯腰的人,她真的在意谁时,势必要成为那个人的首选,否则就不会让自己变成选项中的一个。
这些天以来,她却不再刻意针对谁,像是妥协般放过了萧元漓与秦荔。
可顾媛却有个不能言说的猜想:她也许不再对萧玉痕有期望,只当这个母亲是母亲,而非颠沛流离中交心的好友。对于这位艳丽乖戾的萧公主而言,无所求了,自然平和了。
她略有后怕地道:“一定,一定。”
回去后,萧沉萸让人去开她停在外面的那辆车,自己上楼去了。
孙缇想请她去看看新来的厨师,她也称累不下来。
“别墅区管理严格,他进不去,只能在你外出的时候盯着了。”
萧沉萸把拍下来的车牌号发过去,不怎么满意上次的结果:“柳老板,你这不是害我吗,我还以为孙健周父子搬出兰宜了。”
她自己开车出门还能遇上尾随的孙健周,十分倒胃口。
柳祈道:“得问你继妹。”
萧沉萸:“明白了。”
孙健周父子在萧家后厨捞了老些油水,数额不小,柳祈以分店之事摆了孙鸿福一道,让他把钱全吐了出来。
长点脑子的都明白这是雇主的后手,但孙健周父子……比较奇葩。
父子俩认定了萧家和他孙家有情分在,哪怕是房租交不起也要厚脸皮赖着,还用萧家的名义恐吓房东。
柳祈在武林公园一带确实有点名声,房东便找她行方便,希望能收回租金,赶走无赖。
柳祈指点了几句,事情已经在进行中,没想到孙健周知道了萧沉萸的行程,还跟踪……
“抱歉,这件事我没处理妥当。”柳祈认下自己的责任,问道:“吓到你了?”
连柳老板都喊上了,可见心里多不爽。
萧沉萸微微一笑,换了个称呼:“姐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没什么志气不假,但也想多活两年。”
柳祈说:“我明白了。”
听她这么说,萧沉萸便不再烦心,想到孙缇方才说新厨师来了,她临时起意,下楼转悠了圈。
新厨师刚做好试吃菜,孙缇琢磨着再叫萧沉萸一次,没想到出来时见人已在餐厅。
尝了下,萧沉萸赞道:“还是孙姐眼光好,这比先前孙家那个做的好吃多了。”
孙缇在吃食上不品不出什么差别,除非特别难吃或特别好吃。
她性情稍木讷些,在萧沉萸跟前总有招架不住的退让,被逼着尝完一桌菜,生硬地道:“好吃。”
萧沉萸笑道:“就这两个字啊?厨师听见了得哭晕在厨房。”
孙缇便补了一句:“非常好吃。”
萧沉萸又笑了会儿,仿若不经意地道:“孙姐再没回过老家吗?”
孙缇呐然擡头。
萧沉萸道:“二姐远嫁,大哥在市里做餐饮,老家的父母会不会很孤单?”
孙缇突然呆住,面上带了恐慌之意。
“您都知道?”她的声音在发抖。
萧沉萸含一丝温和的笑望着她。
三分钟后,才道:“别紧张。我无意间得知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孙健周父子。”
孙缇低颈不语。
沉默许久,“谢谢,我明白规矩,下个月会辞职。”
萧沉萸挑眉:“辞职?孙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孙缇以前觉得她喜怒无常,眼下又觉得很看不透,她想做什么?
萧沉萸解释道:“孙鸿福赔光了在萧家‘赚’的钱,纪芳找你和舒艳姐借钱,舒艳姐没借,你却给了十万。”
她以手撑着下巴,对此事并不满意:“为什么要借?”
孙缇没想到她连这件事都知道。
当时舒艳和她聊过,她面上说着没借,后面却给纪芳转了十万。
攥紧双手,闭了闭眼,孙缇道:“我……”
像是用了极大的勇气:“孙鸿福是我大哥。”
萧沉萸道:“孙姐,我没想过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不过十万块钱不是小数目,我想请你连本带息要回来,如何?”
孙缇道:“这……”
萧沉萸微笑着眯了眯眼:“就这么定了,我相信你。”
她瞧了瞧满桌的菜肴,“吃饱了,先去书房待会儿,想好了跟我说。”
孙缇见她要走,仓促起身追问:“沉萸小姐,您要对他们做什么吗?”
萧沉萸几不可察地皱眉,回身道:“怎么会?我这人心慈手软,干不来那样的事。”
孙缇陷入沉思。
眼前的女孩长发微蓬,长身静立,肤色柔腴,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瑕疵来。餐厅格调温馨,灯光温和,女孩却如清晨叶间坠露一样冷冽。
萧沉萸离开后,孙缇待在餐厅迟迟没动。
在这一刻,那些想要忘记的事排山倒海般进入脑海。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由奶奶抚养长大。
印象最深的是和奶奶去田里锄草,站在半山腰上时,能清楚地看到一片麦浪翻涌,田野间绿意深深。
有时在地里能发现一窝蛇蛋,不知天高地厚地拿出来玩,原本和奶奶并排锄田,奶奶锄到头,发现她还在玩蛇蛋,隔着重重麦浪,不停数落她,可风声在耳畔缠绕,她听不到奶奶骂了什么,只觉得快乐,想一直一直这样下去。
现在的小孩已经有脱发烦恼了,可孙缇小时候只愁这一头茂密的黑发太难洗,天天拿镰刀的刀刃自己打薄,然而没过多久,头发又密密长出来。
奶奶帮她洗头时,恨不得将她的脑袋放在搓衣板上搓一搓。
她帮奶奶洗头时,羡慕老人家稀少的发量。
奶奶喜欢把头发编成两个辫子,再缠缠绕绕弄成一个低调的发髻。
而帮奶奶梳头这件事,一向是孙缇的工作。
于是那时她立志成为一名理发师。
也许是用镰刀给自己理发次数多了,她也敢给周围的姐姐妹妹们理发,反馈不错,她很快乐,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于是每次奶奶骂她饭桶,她从不放心上,默念一句‘我将来是理发师’,就不跟老人家计较。
老人家后来身体不好了,她在外上学,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父母和她没感情,每次寒暑假回家,她都痛不欲生。显主富
起先父母对她有愧疚,觉得没能养她长大,很不对,想要补偿,孙缇又觉得这是老人家唯一的儿子,不好责怪,便轻易原谅了父母。
后来她遇到与她同样经历的小孩时,总希望她们能气性高些,不要那么快原谅。
因为原谅之后就是无尽的忽视和厌恶。闲驻腐
试想一下,父母与女儿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像是游戏设定一样,只知道这是自己的后代,可要是拿到一个苹果,却连苹果核都不会留给这个女儿的。
后来无数次,孙缇都想象她没有原谅的结果。
她明白自己做错了。
她恨着父母时,父母觉得有愧于她,会尽力弥补,这个阶段,父母就像是在游戏里做任务一样,刷好感度,好感度满了时,就会得到谅解。
可得到谅解之后,这个任务就结束了,女儿便无足轻重了。
有时候她在家里咬一口馒头,都会招致白眼。
奶奶留给她上大学的钱,父母拿去给大哥买三轮车,给二姐买手机。
她生病做手术,父母觉得她太能花钱,发信息骂她。
她在医院的花坛边坐了很久,有一刻想去死。
因为她是村里唯一一个上好学校的学生,村里帮扶的企业家特地去家里留了两千块,父母也并未告知这笔钱的存在。
父母也似乎想不起她需要生活费,一年到头见不到一分钱。
她自己打工挣不了太多,只能节省,大四的学费还是拖了一年才交的。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感谢母校。
一次次失望,她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父母的户口不在老家,现在的户口本上只有她一个人。
夫妻俩只是见老家那些地种药材能挣钱,才暂时留下,等药材生意不好做时,必然要走,夫妻俩便没想到要把户口转回来。
省里要求农村的一切补助都发放至户主的银行卡,其余家庭成员领补贴的卡全部作废,为此,父母又来找她闹。
她难得强硬了一回,冲着那两人道:“这些钱我取出来到大街上撒也不会给你们!”
她改了原来那个粗糙的名字,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兰宜,和那个家彻底决裂。
世事无常,几年后竟在这里遇到了孙鸿福一家。
或许她长相变化太大,又改了名,纪芳没认出来她,她也从未戳破过,只当做不知。
她以为自己铁石心肠,可上次纪芳哭着向她借钱,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竟就转了十万过去。
现在萧沉萸提出让她去要回那十万……
心底有个声音冷冷说,凭什么不要回来!你忘了以前吃过的苦吗?他们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生病的时候谁记得你?
孙缇眼睛慢慢有神了。
对,要回来!
连本带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