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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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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天下点小雨,东海上却没有雾气,是因为水大,广阔而多风。江匪浅走在街上,手里拎着一把伞,却不打。

去的时候他确实撑伞了,但是这时候画卖掉了,不需要保护画作了,干脆就不打伞了。

雨断断续续地下,完全凭心情,江匪浅的头发湿了,前面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只眼睛。

仰头走路,就会觉得眼睛瘙痒,于是江匪浅就低头走路,看着地面的石板。东海的石板都是灰色的,很新,朴素的样子,只是在边角的地方有点装饰,不过也就是几个道子罢了

东海人的美感在逃到这里的时候就都扔在路上了。江匪浅腹诽。

他没回家,却转到教场去看看林砧。他不去找林砧,那个人八成在教场训话,飞扬跋扈的不知道谁才是陵安的大王。但是还好,他手下的也是一群热血青年,比他还不着四六,还好蛊惑,因此林砧煽动性的言语也算是和他们一拍即合。

教场喊声雷动,确实是在训练,但是却没有林砧的影子。江匪浅愣了愣,不太相信,又凑近了一点看——确实没有林砧。奇哉怪也,人去哪里了?

江匪浅很快后悔了,就这么凑近了一下,他就被发现了,一群正在摔跤的小青年呼啦啦全跑出来,围住了江匪浅,领头的正是小五。

“小殿下。”江匪浅点点头,算是比较有礼貌了,这毕竟是教场。

小五笑嘻嘻地问:“您知道老师在哪里吗?”

江匪浅眼珠动了动,除此之外,他安静的就像是死人。“你的意思是......”

小五赶紧摆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就是知道了。江匪浅不慌不忙地伸出伞尖,顶住小五的胸口:“你们给他找什么麻烦了?”

“啊哈哈哈哈哈。”小五发出笑声,却属实是干笑:“没什么,没什么。”

江匪浅再看其他少年,大家一个个缩着脖子,想笑但是却不敢的样子。

能翻出什么花样?江匪浅将伞收回来,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好好训练。”便走了。

小五揉揉鼻子,打了一个打喷嚏。小白幸灾乐祸的戳他:“你活该,老师肯定在背后骂你呢。”

江匪浅在门外站了很长时间才敲门,他知道林砧在家,但是想不出这家伙在干什么。

林砧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来:“自己进!”

江匪浅推门,差点被地上的一摞竹本绊倒,一个清脆的孩子声音叫道:“大人,就给我看看嘛。”

接着是林砧拼死抵抗的声音:“别,别,这不是我的,是,是那位的,你随便动,他可是会打你的。”

哪里来的小孩子?江匪浅转到里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踩着凳子,正在捞他放在柜子上的东西,林砧满脸通红,用手按住那东西,就是不让小姑娘动。

两个人都是背对着江匪浅,于是江匪浅幸灾乐祸地站在门口看了好半天,才慢条斯理地道:“希声,稀罕,原来你对小孩子最没办法,竟然不惜骗人。我怎么会打她呢?”

两人一起回头,刚才一直吵吵闹闹的小女孩此时竟然安静了,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撅着嘴站在一边。

江匪浅扫了她一眼,问:“谁家小孩?”

林砧长出一口气:“这是小五的小妹。”

江匪浅挑眉:“我还以为他们家只有五个孩子。”

“五个男孩,没错,但是还有一个小妹。”

江匪浅笑笑:“陵安王真有意思。”他走到小女孩面前,微微弯腰,道:“幸好你是个女孩。”

女孩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江匪浅似笑非笑:“不然,恐怕你家不止这些人。”

林砧从旁边踢了江匪浅一脚,江匪浅忍住了笑。

女孩完全没明白,她指着柜子上的书,小声问:“我想看那个。”

江匪浅不理她,盘问:“为什么来我们家?”他的声音很平和,但是更多人和孩子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温柔和宠溺,于是江匪浅的声音就显得冷淡和严厉了,这让小女孩十分不安。

她挪动了一下脚:“我哥哥......哥哥们去东方了,小哥哥在训练,没人看着我。”她还挺委屈,垂头丧气的。

林砧抱着胳膊,一脸不爽:“是啊,没人看你,就找我们看你。真是荒唐,我是他的老师,不是他的家长。”

江匪浅就这么盯了女孩一会儿,忽然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这双只抱过书画和兵器的手,抱孩子还挺稳。

小女孩“哎呀”了一声,回头看江匪浅,见他眼色深沉,却并不露出讨厌,就咯咯笑了,小脚摆来摆去的。

林砧神秘地笑了:“哎呦哟,小师叔怎么这么喜欢小姑娘呀?”

江匪浅不理他,问小女孩:“你叫什么?”

“浅浅。”小女孩一边玩自己的长头发,一边挺自豪地告诉江匪浅。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砧要笑倒了。

“你笑什么?”浅浅很是羞愤:“讨厌!”

林砧一边抹眼泪,一边告诉浅浅:“这像是他的小名。”

浅浅惊奇地看江匪浅:“你叫什么?”

江匪浅扫了林砧一眼,道:“不重要。”接着问:“你为什么想看那本书?”

浅浅顿时容光焕发:“那本书里有好多图画,画了大山,还有大海,还有森林。”

江匪浅心中一动:“你喜欢?”

“喜欢喜欢。”浅浅一个劲儿点头,就怕单凭语言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喜欢。

江匪浅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将那本书取下来,交到她手中,道:“送给你。”

浅浅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她的眼睛是陵安的灰色,睁大了看上去像是海水冲洗过的石头。她小声惊呼:“真的给我了?”一面将书挡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灰眼睛。

江匪浅难得露出温和的神色,他揉揉浅浅的头发,道:“这本书是我绘制的,你喜欢就去看。”说着将浅浅放下来,说:“今天我们帮你的哥哥们看着你。”

林砧皱眉:“我可没答应那群臭小子......”

“晚了,”江匪浅似笑非笑:“没等你答应,他们就把这个孩子扔到你这里了。”

“谁说不是?”林砧摆出嗤笑的样子。

但是平心而论,等到晚上小五鬼鬼祟祟来接人的时候,林砧的心情并不是很糟糕。这时候淅淅沥沥的雨停了,空气中是雨水和海水的味道。小五心虚地敲门,迎上来的不是他老师的臭脸,而是江匪浅和浅浅。

“镇,镇......”小五差点忘了怎么说话——镇渊君亲自来开门,实在是一件叫人害怕的事情。

浅浅跳出来,抱住小五的大腿,动作却不像平时那么豪放,手中小心地握着一卷书册。

“这是我送她的礼物。”不知道是不是小五的错觉,镇渊君今天的声音似乎并不冷淡。

“什么书啊?”小五是个喜欢五枪弄棒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和林砧的关系更好,而对江匪浅总有些畏惧。

浅浅见哥哥要看,跳到一边,紧紧抱住了这本书:“不给你看,你不喜欢书,你看不懂。”三个指控一个个都厉害得很。江匪浅忍不住笑了。

小五摸摸脑袋,对江匪浅道:“浅浅喜欢看书,喜欢看名山大川,挺奇怪的,我们家仅此一个。”

江匪浅唇边带着一点笑容:“不用多,一个就够了。”说着向浅浅微微点头:“去吧。”

屋子里灯火摇曳,烛光满满,却也乱七八糟。

“都是小孩子糟害的。”林砧看看屋子,深深叹气。见江匪浅送完人回来,好死不死地凑上去煽风点火:“小师叔,是不是很喜欢浅浅?”

江匪浅坐在平常画图的桌子后面,看着桌上的手稿,点点头。

林砧在一边坐下,无视屋子里的一团乱麻,道:“因为她喜欢名山大川?”

江匪浅安安静静地,似乎在沉思,半晌,才轻声:“是,但或许还因为,她的眼睛,有点像师父。”

“云机山君?”林砧很意外。

“他们都是陵安人......灰色的眼睛。师父的眼睛盲了,平时看上去就是灰白色,和浅浅一样。”

林砧的手指在桌上画圈,江匪浅按住了他的手,说:“我刚才在想她长大之后看书的样子,应该是很安静的,就像是师父听君父读书的时候那样。”他的声音一如既往,但是林砧从中听出了情绪。

林砧问:“你想回去看白鹿吗?”

江匪浅快速眨眨眼,却不看林砧。林砧大笑:“你现在越来越含蓄了,以前还是有话好说的,现在干脆当了锯嘴葫芦,什么也不说了。”

江匪浅翻动着桌上的手稿,道:“不必了,你也走不开。”

“我走不开和你有什么关系?”林砧故意瞪大眼睛问他,用桌上的毛笔在他手背上一下一下地敲。

江匪浅反手抓过了笔,让笔在手指间转了一圈,滑回了它应该在的位置——用笔的问题上,他比林砧强多了。

江匪浅:“我想和你一起去。”

窗子没有掩上,外面一阵疾风,床边桌上的一支蜡烛摇晃着熄灭了,屋子里暗淡了一点,流水声一直响着,是水在计时。江匪浅不看林砧,但是后者偏偏盯着他。

良久,林砧深深拥抱了一下江匪浅,笑道:“我当然可以和你去。”

小五对着准备离开的江匪浅和林砧若有所思,问:“为什么让我转达给父亲?”

林砧冲他笑眯眯:“当然是因为你是他的好儿子。”

小五皱了皱眉头:“但是......老师,您为什么告假啊?”

江匪浅不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合适不合适,就含糊道:“人总有想出去转转的时候嘛,我这就是......”

“我要带他回家。”江匪浅忽然开口。

小五愣住了,保持半张嘴的状态,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您,您要带老师回家?但是,你们的家不是......”

“不是的,”江匪浅的声音温和而低沉,“我们的家在西方,那里有茂盛的树木,还有遍地的白鹿。我的师父和君父曾经住在那里,你的老师从左土回来之后,我们就是在那里重逢的。”

小五茫然点头,但他毕竟长大了,总算是从江匪浅的话语中窥见了一点什么,于是问:“你们,还回来吗?”

看着他渴切的眼神,林砧冲着江匪浅努努嘴:“那是他家,你要问他。”

小五立刻凋谢了:“那,那就算了。”事情很明白了,他们要走了,按照神师的惯例,他们回来的可能很小。这一次不是请假,大概是永别。

像是憋着的一口气总算冲破了嘴唇,小五忽然大声道:“老师,尽管您总是拿我们开玩笑,给我们起外号,还不好好授课,但是,但是我们都很喜欢您。我能在您走之前作为唯一一个见到您的学生,我,我......”说着说着,眼圈真的红了。

林砧收敛了笑容,惊异地凑近小五:“说真的,你还会哭哎!真神奇!赚了赚了。”

“我当然会哭了。”小五对林砧看热闹的表情很不满意,但是没等提出抗议,眼泪就跑出来了。他为自己感到愤怒,一面擦眼睛,一面转过身去不看林砧,并刻意大声说:“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告诉陵安王的。”

林砧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很是温和。小五倔强地不转身,眼睛盯着地面,听到林砧的声音飘过来:“别难过,以后还会见的,我保证。”

放出听觉去,能听到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是不是海蜃在无聊地歌唱?

转过身的时候,江匪浅和林砧已经不见了踪迹。

小五咬咬牙,抽鼻子,说:“你们,总算做了一件像是神师的事情......消失的真快。”

“没变啊,一点也没变。”林砧忍不住感叹。现在是晚秋,他们走在通往林屋的路上,路两边的树木已然高大,苍翠欲滴,这里的风光和东海大不相同。

“为什么深秋了,树木却不凋谢?”林砧很奇怪。

江匪浅的脚步很轻盈,回到这地方让他像是瞬间又成了小孩子,他笑道:“或许是,这里的树在等你。”

“胡说。”林砧笑着,从路边摘下一颗野草别在江匪浅的脑袋上,喊道:“买啊,卖啊,看看这,谁出个好价钱。”

“真难听,绝不是贩夫走卒。”江匪浅评价,也摘下野草戴在林砧的头上。

江匪浅的手法很轻,不像是戴野草,而像是簪花,且簪的是玲珑娇嫩的好花。林砧忍不住哈哈大笑,说:“看你这意思,我是绝不能贱卖了。”

“贱卖好啊,不然我买不起。”江匪浅超过他,往前面去。

“你不买就不买,穷鬼,自然有有钱的人呢。”林砧在后面追着,喊道。

江匪浅忽然停住了,林砧差点撞上去。但是没等林砧抱怨,江匪浅就从手腕上摘下一个东西放在林砧手中,问:”用这个抵,能算几金?”

这是江匪浅那翠色的手环,之前林砧还暗自笑话过江匪浅身上丁零当啷带一堆东西,又是手环又是奇怪的骨头。林砧故意问:“这东西看上去可不值钱。”

江匪浅转身走路,道:“这是绝云山的,总该值点钱吧。”

林砧立刻改口:“值钱,必须值钱。我有眼无珠,您才不是穷鬼,是个大富豪。”

江匪浅的声音又飘过来:“那么,用这个总该买得起了吧?”

林砧早就忘了最初的话题是什么,这下被江匪浅提醒了,嬉笑道:“你是在担心买不起啊。哎哎,真是瞎担心,我都和你回家了,难道还会跑了不成?”

“那可不一定。”江匪浅眼睛弯弯的,在笑,但是林砧就是觉得,这个人心底下还是在担心。他把一只胳膊扔到江匪浅的肩膀上,问:“你说,你从小有师父和君父的陪伴,为什么总是喜欢瞎操心呢?明明我这种早早就没爹没娘的孩子才应该这样的好吧。”

江匪浅嘴角抽搐了一下,装作漫不经心地道:“你比较坚强,我比较脆弱。”

“少来吧,你!”林砧毫不留情地戳穿:“你这叫作矫情。”

“是么......”江匪浅喃喃,摸着失去了手环的手腕。

他这无意识的动作倒是瞬间让林砧心软了,后者摸摸后脑勺,心中难得弥漫上一种名叫“歉意”的东西,但可惜的是,经过这些年,他还是缺少安慰人的本事,于是只好笨拙地拍打江匪浅的后背:“没事,没事,你才不矫情呢,你是天下最豁达的人。”

江匪浅笑了:“你不用劝慰,我就是最矫情的那个。每次想到师父和君父也不是安安稳稳就度过了那些年,我心中也就好受一点,但是我等你的那十几年,每次梦见君父给师父读书时的样子,我居然很愤怒,愤怒他们将这些美好的东西赋予我的记忆,让我见过这世间如此美好的东西,却又不能帮助我摆脱等待时候那种无休止的痛苦。”

江匪浅低下头,他很久没做过这个动作了,林砧几乎以为这世界上没什么能让江匪浅深思和痛苦到低头的了。

现在看来,似乎还是有的,某些回忆是一个。往事不堪回首,就算结果是好的,也没人喜欢把痛苦的回忆挖掘出来当作谈资。

江匪浅返回头继续走路了,但还在说话:“我有时候想,你经历过的痛苦不比我的少,为什么你从不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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