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执吾剑(1/2)
你是执吾剑
像是一条鱼,被人从鱼篓子中倒了出来,江匪浅仰面朝天在船上醒来。身边的两个伙伴先是寂静无声,随即传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玉泄心像个被吓死的人,瞪着眼睛看天:“光明神,光明神!”
林砧慢慢爬起来,缩在一个角落,江匪浅悄悄凑过去,问:“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林砧抿嘴,像是要吃掉秘密,但是他还是回答了:“他们问我来此何处,为什么当了弥历山君的徒弟。”
“他们可有苛责你?”
“就算是苛责,也应该苛责弥历山君,而不是我。我东跑西颠,跋山涉水,我容易吗?好容易走到这一步,难不成两个老人家还要来训我一顿?”
“老人家”这个称呼让江匪浅感到不舒服,但是他知道林砧并无恶意,于是既往不咎,又问:“你们在何处相见?”
“这重要吗?”林砧掀起眼皮,道:“在山神中,山鬼也在。”
看来见面的地点并不固定,完全是看入梦之人的心情。江匪浅从这里挖掘不出更多的线索,终于将目光转向了玉泄心。后者从梦中醒来就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之中,反复声明要在回到侍拿之后将这件事情告诉族人,但由于林砧的嗤笑和江匪浅晓之以理的阻拦,他终于放弃了。
“我只告诉一个人,行吧?”
“一个人也别想。”林砧懒得讨价还价。
“这个人是谁?”江匪浅更想知道玉泄心为何如此执着。
玉泄心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告诉神女一个人。”
这倒是可以理解,江匪浅笑道:“如果神女知道你已经见过光明神而她还没见过,估计要不高兴了。”
林砧一直在竖着耳朵倾听,这时候,他宣布了一个消息:“我们即将越过褐林,进入慕德的境地。”
江匪浅和玉泄心顿时紧张起来。从走神道的一开始,大家就预料到必定要经过慕德。侍拿和慕德交恶,玉泄心进入慕德显然是不明智的举动,但是为了走神道,他们决定冒这个险。
“曾经的凿空就在慕德的境界内,而凿空就是神道的出口。过一会儿,当周围的朦胧消失的时候,我们就进入了慕德的境地,到时候,我们会看见慕德自己修筑的祭祀神道……”
江匪浅义正言辞的解说被玉泄心打断了:“祭祀神道是什么?”
林砧觉得好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慕德的祭祀神道只有祭祀的时候才会启用,而他们的祭祀又总是随心所欲地选定时间,且总是选在黄昏之后,所以仪式十分秘密,见过的人不多。”江匪浅解释。
“妙啊,”林砧对着江匪浅拍手:“说得好,看来你见过喽?”
“我虽然没见过,但是师父讲的不会有错。”
林砧吐吐舌头:那老人居然还知道这些新鲜的事情。
江匪浅说:“慕德的神道是巨大的工程,在山上开凿,石板上面走神,慕德用这种方式表示对神的崇拜。”
“请问,他们崇拜的是什么神?造化神吗?我为什么不相信呢?”林砧提问,有心拆台。
江匪浅心平气和:“确实不是造化神,但是很像造化神。这么多年了,西方人的信仰也变迁了,特别是分裂之后,各族信仰的流变十分之快。”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玉泄心惊讶极了。
答案当然还是“师父讲的”。林砧不解:“你师父身为神师,怎么这么喜欢研究自己的信徒是怎么消失的?研究别的信仰怎么取代自己,这和研究别人怎么杀死自己有什么区别?”
江匪浅一滞,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玉泄心恼火道:“人家神师容量极大,谁跟你似的,斤斤计较?”
江匪浅为了避免他们争吵起来,迅速地接话道:“我们出去的时候,未必不会碰上他们的祭神大会,如果碰上,我们就随着他们的船一起出神道。”
“你以为他们傻吗?咱们的船和他们的大不一样,他们一准抓住我们。”林砧不赞同。
江匪浅无奈:“但是,我们能没别的办法。”
再次陷入僵局,林砧打个哈欠:“算了,见机行事,说不定根本碰不上祭神会呢?我们都多虑了。”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玉泄心发现了什么,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是乌鸦嘴吗?”。
朦胧逐渐浅淡,最终消失,一个个巨大的影子从剥离的朦胧中展现出来,那些都是巨大的楼船。而在楼船之上,还有一层阴影,穹窿似的覆盖在一切之上,那就是从山上开凿出来的石板。江匪浅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蛐蛐,被顽童装进了囚禁的笼子中,不得脱身。
江匪浅深吸一口气:“楼船已经来了,我们怎么办?”
楼船,高大的鬼魅似的穿行在祭神道中,大片划水的声音像是死尸身上逐渐扩大的腐烂,在祭神道中回响不绝。楼船是木头打造的,却不是东方常见的任何一种木头,而是褐林中特有的木头,这种木头源自生长了千百年的大树,质地轻盈却结实,即便是火在上面烧起来,也不会很快将木头毁坏,反而会冒出蘑菇形状的烟。
桅杆粗大,却不高,上面雕刻着树木的花纹,混合着铁的工艺品一个个被楔进了桅杆中,露出闪闪发亮的尾巴,像是不怀好意的蝎子。船帆是纯白而几乎透明的,淡淡的阳光透过船帆映射在船板上面,形成柔美的影子,像是广袖的美女在翩翩起舞。
第一艘船并不是最大的船,上面的楼也不是最高的,但是这艘船却身负开路的重任。船头站着两个白发的人,但是和玉泄心相比,他们的头发是更深的金黄色。其中一个人用鹰隼般的眼睛四处张望,最后锚定了不远处那只晃晃悠悠的小船。
“去看看。”
一艘小船从大船的腹腔中钻出来,滑入水中,轻巧地向着那艘孤单的小船而去。近了,这些先遣者都愣住了,他们向着大船吹号子。
大船上的人也愣了:“没人?”刚才发布命令的人困惑道:“我们要告诉王吗?”
他的伙伴迟疑了一下,做了决断:“算了,祭神大会刚开始,别用这种事情打扰他了。”
“那这小船怎么办?”小船荡悠悠,像个小鬼,叫人不安。
“牵在我们的船后面,和其他的小式神一起走。”
手下人答应着,几只铁钩勾住小船,拖拉着往楼船的后方去。小船被固定在楼船的尾部,那里还有其它几只小船,每一艘上面都固定这颜色各异的纱,在风中长发飘飞,十分好看,相比起来,这一只小船未免十分灰暗。但是慕德人顾不得这么多了,解决掉这个问题,他们就继续向前进发。
没人仔细研究这艘船上为什么没有人,也没人注意到这艘船的样式和西方的船并不相同。
灰暗的小船成了藏匿者最好的保护伞,慕德人走后,三个脑袋从船尾的水下冒了出来。呼吸放轻,谁也不敢说话,观察了一阵子,发现没人看着,玉泄心才松了口气:“林砧,真有你的,幸好咱们的船尾巴上有一个扇形凸起。”
正是这个设计救了他们。林砧在设计船的样式的时候,力求简洁,这是为了赶时间,但是最后,他还是犯了精雕细琢追求花哨的毛病,在船尾加了一个花俏的样式,也就是这个扇尾。据他自己说,这是模仿了南海大鱼的尾巴,在南方十分流行。
现在,宽大的尾巴在水面上投下一大片阴影,林砧等三个人就藏在这片阴影中,手紧紧抓住船底的铁环,这些铁环也是林砧的设计,不只这里有,围绕小船一周,船底都散布着这种东西。如果人在水下控制小船,这些铁环就派上了用场。
方才他们看到楼船之后,林砧便命令他们果断入水,抓住铁环,藏在扇尾没在水中,屏住呼吸,等慕德人放松了警惕,他们便将鼻子探出水面;等到慕德人全部离开,他们这才安心探出脑袋。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总不会一直在水里面泡着吧?”玉泄心问,他不喜欢全身湿乎乎的,这一路上多次掉进水中,他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限。
林砧:“很抱歉,想活命,就躲在水里,直到祭神大会结束。”
玉泄心顿时炸毛了:“结束?祭神大会动辄一两个时辰,到时候我们就算不被淹死也泡发了。”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广阔的祭神通道就在外面,却因为扇尾的阻隔,他们谁也感觉不到。如果这时候他们向外偷眼看,就会看到:漫长的祭神队伍浩浩荡荡穿行在通道中,尽管楼船十分高大,每一个都像是强壮的巨人,但是穹窿更高,石板像是直接铺在了天上,白云就围绕着石板。那里是神的道路,只有神才能走上那样高耸而险峻的路,天知道慕德人是怎么开凿出来的。
祭神的队伍中,船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高大的楼船,每一艘都像是一座宫殿,金碧辉煌,灯火从里面透露出来,星星点点,如同钻石;另一种则是跟在楼船后面的小式神,它们被挂在楼船上面,还有一些小式神躲在楼船腹中,需要的时候就会滑出来。
这时,祭神的队伍安静得像是没有人,空间整个摒住了呼吸,等待着一个时刻的到来。水流缓慢,楼船沉重,行进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滑行出去很远。
极度的安静让玉泄心眼皮打架,这些天赶路是在辛苦,他现在只想倒下睡一觉,但是却还要紧紧抓住铁环,这叫他心中满是不高兴。故此,玉泄心没感觉到远处某个地方的水流正在强烈地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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