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偷袭的那个人(2/2)
在雨林里,他全身腐烂靠在榕树旁,庞大的气生根遮天蔽日纵横交错,其中一支已经生长进他的躯干,夺取着这个宿主最后一点养分。
很快的,在他闭眼前,这颗榕树就能完成这一使命。
没有人知道他躺在这里多久,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关切地问,当树根扎进皮肤的那刻,会不会疼。
说来讽刺。
身为冗族最后一位幸存者,原本该族令人艳羡的特征,现在反而成为他最痛苦的来源。
他无法自杀。
因为他们族的特点就是,精神力不散,生命不止。
他只能依靠外界的力量,来了结自己。
在他还残存点自我意识时,那个人出现了,握着那根连接他生命的气生根,问,需要帮忙吗?
他扯起一抹笑,立刻牵扯全身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嘶......麻烦,往左边移一下,用力扎下去。”
那个人毫不犹豫地双手紧握,在拔起时生生带出皮肉的情况下都没停止,直接在心脏上方停驻,眼都不眨地一下扎了下去。
覃岱眼珠子都爆突出来,在逼近死亡的那一刻。
但是,窒息感并未袭来。
覃岱在等死。
那个人在好奇怎么还不死。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尴尬得无以加复的情况下,覃岱才等来一句。
“不好意思,扎偏了......”
那个人冷着脸说话,看起来却是丝毫没有歉意的样子。
紧接着他又听到问,“还要再来一次吗?”
覃岱,“”
你要不来试试呢?
给你一扎子麻蛋玩意儿,疼死老子了......
郁闷着郁闷着,覃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然后开始放肆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在放开喉咙大笑,直到那个人丢开根本没有扎进他体内的气生根,伸出手放在他面前。
“不来了。我想活着了。”
覃岱一把拽住那只手,被拉起身。
对顾灼青来说,这不过就是他众多救赎中的其中一次。
可对覃岱来说,这是他生命的起始。
既然天道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那他如何沦落到这般田地的,必然会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但是冗族人,除了生命冗长,其他都是短板。
在那以后,他便在雨林里搭了间住所落了脚,开始精进自己所有缺失的能力。顾灼青偶尔会来住个一两天,带来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书籍。按顾灼青的话说,都是一些他自己写的垃圾玩意儿,看了多少能有些帮助,不看也不会损失多少。
覃岱了然,便也随意学了一些。他拿着这些学到的本事,想在双椿当下最受瞩目的亲兵队选拔时练练手,却莫名其妙夺得了头筹。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顾灼青教给他的东西,是有些人一辈子都获得不了的奢望。
没多久,他就一路高升。
跟着亲兵队的众兄弟,打下了双椿这片江山,并亲手将另一个男人,送上了神坛。
而他自己,也坐上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但是顾灼青,却再没出现过。
直到秋里湾的仙屋有求必应,如此儿童戏言传到了他的耳里。
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去了。
在秋里湾等待放晴的日子,是他觉得此生最荒谬可笑的日子。
既想着自己出去找人都比在这求神拜佛有用,又害怕他离去的那刻,秋里湾就露了阳光。
可上天还是待他不薄的。
在最后一滴雨停下的瞬间,云山山顶的上方便露出了仙屋一角。
他跟所有求愿者一起,将心中那个秘密祷告出声。
“覃岱?”
然后那个人的声音就从他背后响起,念念不忘的痴想终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应。
往后的日子,仙屋大概是他跑得最为勤快的地方,连十二神煞有时都对他的行踪捉摸不透。
可好景总是不长,在不知名的某一天,顾灼青回来了,掌心里攥着一颗水滴回来了。而他所认为的二人世界,就因为这颗团子的到来彻底终结。
再然后,那个男人就出现了。
出现在顾灼青周围,出现在仙屋,出现在他们即将碰面时的每个时刻。甚至连平常根本不与他说话的余凉破,都在和那个男人“大吵大闹”。
当他站在仙屋外,里面是三个人的欢声笑语时,他就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他应该识相地走开,也必须这样做,因为那个男人是双椿的王,而他只是双椿的一个管事。
多么显而易见的关系。
普通人都知道该如何做选择,更何况是那个眼里容不下任何人,主宰天地的降世者。
他永远无法超越郝夭阙。
他永远都在郝夭阙的影子下行事。
他永远,无法同顾灼青比肩而站。
可当他挽起那把弓,眼看着木箭射入郝夭阙的胸膛时,他又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法跨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