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她醒来时,世界变了(2/2)
这次,没有头痛,没有契约的灼痛,只有阳光晒得人暖融融的。
林董要来。
我突然有点期待。
林董来的时候,我正盯着床头吊瓶里的药水发呆。
消毒水味不知何时淡了,混着邹逸保温杯里没散尽的菌菇香,倒像医院里少有的烟火气。
门被叩了三声,这次没留缝隙——林董穿着藏青色西装,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的果篮比小陈拿的那只大两圈,车厘子红得发亮,把他指节上的翡翠戒指衬得发暗。
“范总。”他站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没坐陪护椅,腰板挺得像当年在股东大会上念财报的模样。
可他的目光扫过我手腕时顿了顿——那里的契约痕只剩极淡的粉线,“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撑着坐直,邹逸不动声色替我垫了个枕头。
林董的喉结动了动,从西装内袋摸出个牛皮纸袋:“这是董事会今早刚批的任命书,市场总监兼战略发展部负责人。”他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玻璃台面被压得轻响,“上次说你方案像给实习生改作业……”他突然清了清嗓子,眼尾的皱纹堆成一团,“是我老糊涂了。”
我盯着那袋上烫金的公司标志,喉咙发紧。
三个月前我抱着方案敲他办公室门,他隔着红木桌把文件推回来时,笔尖戳在“用户画像分析”那页,说“数据漂亮有什么用?你见过凌晨三点的写字楼吗?”现在他的指尖还沾着红印泥,是刚盖完董事会章的痕迹。
“至于这位邹先生……”林董突然转头看向邹逸。
邹逸正靠在窗边翻医学杂志,闻言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像被月光淬过。
林董的话尾轻了些,“年轻人做事要讲究分寸。”他指了指我腕上的淡粉痕迹,又迅速收回手,“公司声誉还是要顾的。”
邹逸合上杂志,封皮“啪”地响了声。
他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笔尖在掌心敲出节奏:“林董说得是。”声音里带着点笑,“不过范总现在要顾的,该是新岗位的关键绩效指标了。”
林董的耳尖腾地红了。
他抓起果篮往我怀里塞,车厘子滚出来两颗,掉在邹逸脚边。
他弯腰去捡,西装后襟绷得笔直:“我……我还有会。”转身时差点撞上门框,门把手上的铜漆被蹭掉一块,“好好养着,下周上班也行。”
门“砰”地关上,邹逸弯腰捡起车厘子,在水龙头下冲了冲:“老狐狸的嘴硬,比我当年在投行见的那些董事可爱多了。”他把车厘子塞进我嘴里,甜得发腻,“刚才紧张吗?”
“不紧张。”我舔了舔唇角的汁水,“他递任命书时,手在抖。”
邹逸低笑出声,尾音扫过我耳尖。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把他的笑揉碎了撒进来。
晚上十点,护士来换点滴。
邹逸被赶到走廊抽烟,等他回来时,我正盯着窗台上的绿萝发呆——它的新叶卷着,像攥着把小绿伞。
“在想什么?”他搬了把椅子坐过来,衬衫袖子卷到小臂,露出一截结实的肌肉。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撑着黑伞站在便利店门口,西装裤脚确实没沾泥点,可皮鞋尖却洇着水痕——原来他也不是完全的从容不迫。
“第一次见面那天。”我伸手碰了碰他手背,他的皮肤还带着晚风的凉,“你说‘需要契约吗?用疼痛换能力’,我当时以为你是骗子。”
邹逸的手指蜷起来,把我的手包在掌心里。
他的拇指摩挲着我腕上的淡痕,像在确认什么:“你蹲在便利店门口哭,简历被雨水泡得透软。”他的声音轻得像呼吸,“我听见你抽鼻子说‘明明算对了所有数据,为什么他们说我错了’。”
我愣住。
那天我躲在便利店屋檐下,雨幕里只看得见他的黑伞,根本没注意到伞下的人。
“你算对了。”他低头吻了吻我指尖,“那家公司的财务总监做假账,你撞破了他的漏洞。”
原来如此。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他递来契约书时,眼睛里没有商人的算计,只有……某种势均力敌的期待。
“现在我不需要契约了。”我抽出手,按在他心口。
他的心跳有力,一下一下撞着我的掌心,“那天在会议室,吴副总说我靠运气,我突然想起你教我的——数据会说话,但说话的方式,得自己练。”
邹逸的眼睛在月光下发亮。
他把我散在枕头上的头发一缕缕理顺,发梢扫过他虎口的薄茧:“你赢了。”
“不是赢。”我望着他眉骨投下的阴影,想起这三年里每一次头痛欲裂时他递来的止痛药,每回方案被否后他陪我在天台喝的冰啤酒,“是终于能站在光里,不用再借谁的光。”
他笑了,这次笑得很彻底,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月光。
我们就这么坐着,听监护仪的滴答声和窗外的虫鸣,直到护士来查房,轻咳着提醒“探视时间到了”。
邹逸起身时,把绿萝往我床头挪了挪:“明天出院。”他整理着皱巴巴的衬衫,“我让陈助理把办公室重新布置了,你上次说百叶窗漏光,换了遮光帘。”
我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月光漫过床头柜,照亮那封任命书的边角。
手机突然在枕头下震动,我拿起来,屏幕亮着——李主任的名字跳出来,通话记录显示未接来电三条,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
我按下回拨键,听筒里传来他急促的呼吸:“范总……”他的声音发颤,“您明天来办公室一趟吧,研发部……”
“研发部怎么了?”我坐直身子。
“等您来了再说。”他匆匆挂了电话,忙音里混着隐约的争吵声,像有人在喊“这批样品不能用”。
我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
绿萝的新叶在风里晃了晃,终于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