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故人 > 第七章

第七章(2/2)

目录

因为轮到休息,所以早早地回来了吗——杨修元听辛时语气中未加掩饰的雀跃,一瞬间很鲜活似的,竟让他觉得这位与自己“有仇”的家主短暂地面目可亲起来——他点点头,牵马跟在辛时身后,一起往家里走。

“你晚上巡夜,不睡会吗?”辛时回头,又与杨修元说话。“这些事,不用你管的,有阿真芝奴他们。”

杨修元道:“我不困。”

辛时笑道:“好罢,随你。”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辛时往堂内去,杨修元拴马。他自以为绝口未提出门的目的,未曾想主人才进屋,芝奴瞧见无人注意,立刻赶上去将他一天的行踪报告:

“阿郎,杨护卫今日不知为何问起你的事来,还出门半日。”

作为唯一知道杨修元来处的人,芝奴对他抱有天然的警觉。辛时听罢失笑,心想怪道杨修元出门相迎,却是自己自作多情,嘱咐家奴道:“不用管他。只不惹事,爱往哪去往哪去。”

主人既在家,杨修元不好有太大动作。以辛时前几天的态度推想,或许即便杨修元出门,他也不会追究过问,但做贼总归心虚。好在杨修元自行赶鸭子上架揽来夜间巡守家宅的活,晨间家奴起时回房补觉,再睡醒已是午后,日头不算太难熬。

昼伏夜出,杨修元竟也觉得这样的作息不错。人醒时他睡,他睡时人醒,他自去数空中天河繁星、风声月落,不必与其他人打太多交道。为人奴仆能有多少情谊呢?到这个地步,不过是得过且过。

屋外水声阵阵。推门出去,壮奴阿庆提着几桶水往地上泼,阿野提住裙摆踮脚踩在地上,一边跳着躲避,一边指挥:“往那倒,往那倒——哎呀,你泼着我啦!”

看见杨修元,两人动作一停。阿野立住,任流水从鞋边汲汲淌过,问:“阿郎才洗浴,水还干净,你要吗?”

穿到庭院,辛时和芝奴双双立在梧桐树前,拿着秋收剩下的麦杆为树干困扎过冬。辛时看着芝奴动手,频频皱眉,道:“太丑了,重来。”

得主人嫌弃,芝奴缩一缩脑袋,嘿然一声,不敢多言。辛时擡头,见是杨修元走出,又莞尔露出笑容,道:“你起得倒不比我晚。”

芝奴抓着机会,顿时讨好道:“阿郎平日辛苦,睡晚些也是应当。”

也是个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可见不是什么庄重自持的君子作风,杨修元如是想。他才起床,心思有些混沌,见芝奴朝自己这边走来拿绳索,下意识搭话道:“素来唤人皆是以行第次之,怎么偏偏我们只唤‘阿郎’?”

芝奴狠狠瞪,杨修元这才察觉不妥,自己声音太大,辛时还在场。正欲说点什么补救,辛时已笑起来,回答道:“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我不知道在家中的行第而已。”

他语气轻飘飘的,杨修元却愣愣地向他看住。什么样的人会连行第都没有?莫非也是一样的,曾有亲族凋散、不见父兄,不如人意的过去吗……

忆及往昔,杨修元不由得露出怀念的神情,低声道:“我以前在家排行十二。”

有过前车之鉴,他已经将声音放得很低。不料辛时不闻,芝奴耳朵却十分尖,又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听去,“嗤”地一声笑出来,叫道:“阿郎,杨护卫说他以前在家里排行十二——他也想被叫十二郎呢。”

杨修元面露尴尬,还未来得及阻止芝奴,辛时已经接话道:“哦,是吗?从前你的家人都叫你十二郎?”

杨修元挂下嘴角。他扭头,闷闷不乐道:“是。”

“十二郎。”辛时将三个字念过一遍,声音如绿柳拂垂,进而又笑起来。“行啊,就这么叫吧。”

杨修元急忙道:“我没有……!”

芝奴不想随口戏言被当真,比当事人还着急,打断道:“阿郎,这是主家的名字……”

辛时瞥他一眼。芝奴低头收声,当即十分识相地撇下手头事务向院子各处跑去,边跑边道:“喂喂,大家听好了。阿郎有命,改叫杨护卫十二郎——”

一墙之隔的旁院中阿野泼完水正在扫地,听到芝奴的话忍不住笑出来。她立住扫帚掩嘴,冲阿庆道:“十二郎——真是个好名字,阿真都没这样的待遇呢。”

这一下杨修元就算有心推辞,也为时已晚。他又往辛时那里看一眼,见他只是略含笑意看着芝奴乱蹿,讪讪地将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他又忽地有些许怅然。芝奴将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十二郎确实是叫他怀念的称呼。但是那个人,他是不同的,辛时对此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