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2/2)
想起夹杂着血腥味的亲吻,想起无数个抵死缠绵的瞬间。
他当然爱她!他这辈子没有为任何一个女人低过头,除了她。
而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仅把他当狗一样使唤,还把他当做变态。
但那有什么关系?
周敬航早已做好和她共度一生的准备。
哪怕——
郁理那双浅色的瞳孔像无机质的玻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很慢地弯起唇角,展露周敬航相当熟悉的,带着一点儿坏,一点儿调皮狡黠的笑,懒腔懒调地:
“你来啦?给我带冠军礼物了吗?”
她浑若无事地走过来,踮着脚尖儿,像猫一样。
弯腰时,脖颈与锁骨绷得极紧,在他近乎暂停的眼底落入大片明晃晃的雪白。
郁理捡起那支被遗忘了的玫瑰,手指灵巧地截去一半,勾在自己耳边,自下而上地仰起脸,一览无余的表情。
周敬航定定地看着她耳边逐渐枯萎的玫瑰,心中泛起一阵巨大的不可置信。
郁理直起腰,吻了吻他冰冷的唇角,笑道:“你放心,你就算没拿冠军我也不会生气,我……”
话音未落,她的手腕蓦然被他执住。
周敬航在无数个夜晚领略过她的皮肤有多娇气,此刻他捏着她明晰腕骨,她的指根泛起无法忽视的红痕。
郁理甩不开他,怒道:“疼!我不就是昨晚没给你打电话,你又发什么疯!”
又。这个词用的太好了,太贴切。
周敬航冷冷地想,现在到底是谁在发疯?
“你听好了,郁理。”
他深吸一口气,擡手摁住她系着珍珠链带的肩膀,掌根硌到她如刃的骨头,前所未有的沉声。
“今夜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他们见过我,也知道我来过这间房,而你——我听宋愈说,你这场party以Aria的名义举办,那更好,你可以待在你的酒店,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总之,我会想办法让你避开这个时间点。”
郁理吃痛,用力搡他也搡不开,疼出水光的双眼瞪他。
“周敬航你犯什么病!放开我!”
“别墅管家可以作证我问他拿过钥匙,宋思窈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这点我不担心。”
他猛然蹲下,一手捞过郁理双腿,让她把重心倾斜在自己身上,动作粗暴地替她穿上高跟鞋。
“你现在离开,注意别让任何人发现你,我会清理你留下的痕迹,还有你的枪——”
郁理莫名其妙被他推到门口,她双手撑着门板,用力把自己转回来,不自觉扬高声音:“喂,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还是说,你也那什么什么了?”
周敬航额角青筋突跳,他比她还要愤怒:“什么什么?!我听不懂!你赶紧走,别在这里待着!”
郁理犟起来比谁都难搞,她双手抱臂,冷冷地审视周敬航。
“三秒,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该滚出这里的人是你。”
周敬航没理她。
他几步走到阳台,抄起那把造型非常精致的手枪。霎那间一个古怪的念头浮上脑海,下一秒却被他自己不留情面地摁回去。
郁理不耐烦地看着他反复擦拭枪身,那架势不把这把枪擦出一层皮来誓不罢休。
他扣上扳机,反复几次动作,似乎想要自己的指纹掌纹覆盖她留下来的痕迹。
郁理心念一动,目光移到周敬航那张仿佛永远冷淡的脸上。
他的眉弓和眼窝形状深邃,面相上并不给人亲近之感,但其实一颗心是棉花糖做的,三两句就融化。
她后知后觉。
垂在腿侧的手指无声无息地攥紧又松开,她呆了好几秒,缓过神后深吸一口气。
啼笑皆非?不全然。
感动?是有一点。
郁理垂下眸,纤浓眼睫扫开小扇似的阴影。
“……怎么办啊,周敬航。”她故意低下声音。
周敬航没有擡头看她。
“别怕,出了事有我。就算是最……最坏的结果,也没关系。你愿意等我,就等。不愿意,你可以去追逐你想要的爱情和自由。你天性自私自利,我原谅你。”
郁理简直匪夷所思,给后半句噎了几秒。
这人!怎么表白都要夹带私货地骂她几句?
“今晚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见过夏嘉扬,更没有和他说过话,不管谁问你,你都说我和他有私人恩怨……郁理?你在听我说话吗!”
郁理轻轻地“啊”了声,漫不经心地点头:“你说。”
周敬航对她的心理素质表示叹为观止,但他叹不了几秒,视线中撞进她跟过来的脸。
月光跃然而上,映着她薄瓷素胎的侧脸,连呼吸都落得很轻。
无数回忆如镜面碎片在他眼前走马观花,那是无数个郁理。
上帝知道,他在人生即将毁于一旦的关头只能想起郁理的脸。
她真好看。
尽管周敬航从没有坦诚也不打算告诉过她,你是我见过最好看但脾气也最坏的女孩子。
你坏得天地不容,坏得问心无愧。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你更能折磨我的人了。
许久,周敬航咽了下胸前炙热翻涌的情绪,他擡手碰了碰她的侧脸,低头印上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我爱你。”他哑声:“我爱你,郁理。我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了。”
她听过他的告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此时此刻,她那双漂亮眼睛仿佛不会眨动了。
“……”她问:“如果我杀了人,你愿意替我顶罪吗?”
他回答的时候郑重地像婚礼誓言。
郁理却觉得,此生没有任何一个场景,能覆盖这一秒给她的冲击。
“我愿意。”他顿了下:“而且我已经在这样做了。”
郁理想起年少时没有淹没她却带走母亲的那片海,想起灌满冰冷池水的透明箱子,和她身边死去的鼓眼金鱼。
这些曾经禁锢她的幻想从虚空中降临,然后又被另外一个人强势地驱散。
从没有人教过她的爱,她在周敬航身上学会了。
她有些想笑,却流下泪来。
“哎,”郁理擡手遮住湿润通红的眼尾,僵硬地笑了声:“你是笨蛋吗?”
周敬航佩服她还能有又哭又笑的本事,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但他忍不住俯下身,吻了吻她潮湿的眼尾,又蹭了蹭她玉似的鼻尖。
“别怕,啊,别怕。以后你就要好好照顾自己了,按时吃饭,好好睡觉。如果有可能少抽点烟,别死在我前面。”
郁理整个人软在他怀里,只有一两声呜咽作为回应。
这太扯淡了。
一个人的爱怎么会让他丧失所有思考能力,违背所有天性?
郁理伸了伸手,周敬航不明所以,被她勾到了那支攥得温热的手枪。
周敬航还在哄她,可她那鳄鱼的眼泪,也只短暂地掉了一两行。
郁理浓着鼻音,稍微后退拉开了点距离,让枪口成为他们之间唯一相连的金属物体。
周敬航瞬间色变。
她单手揉了揉鼻尖,小小声说:“我愿意。我提前答应你了。现在,你欠我一场声势浩大的求婚了。”
手指扣动扳机,周敬航贴着她后腰的掌心浸出湿汗。
有一只小小的黑色蝴蝶翕动翅膀,飞跃了凛冽寒冬与洪流高山。
而枪口之下的心脏,开出了一朵恶作剧的玫瑰。
“笨蛋!”
郁理咬他下唇,没留情。
“我吓一吓他而已。你去看,
郁理决意不把自己往绝路逼,她悄悄睨了眼周敬航近乎凝固的侧脸,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从他怀中拔出来,还没走两步,腰身猛然被人扣住,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摔到沙发上。
周敬航喉结咽了一下,他强忍急促到心脏发疼的呼吸,又想骂她,可话到嘴边,铺天盖地的后怕和庆幸如海啸般汹涌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小混蛋。”
他眸色深了几分,郁理用鞋尖去挑拨他,很快呼吸不稳。
“忍一忍,别在这里。”她说:“或者,你想要留下来?你可以到楼下去揍他一顿,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逃走吧。”
她坐起身,拨了下散乱的发,玫瑰掉在沙发上,被手肘压得支离破碎。
没人说话,四下匀出凝固般的安静。
郁理久久地看着他,就像一个多年来疲于跋涉的旅人,忽然见到了春暖花开的绿洲。
她不必再担心每一个失重的深夜。
“喂。”
她明丽地笑起来,就像当年的第一眼。
“我爱你。这里好没意思,你带我走吧。周敬航,记得牵紧我的手。”
他叹了声,食指相扣时,逃出这场热闹。
“好。放不开了?”
“放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