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1/2)
正文完
透明雨线密集地落下来。
温柔的、绵密的、就像少女柔软的双手。
夏嘉扬后腰完全地抵在金属围栏,他脚步瞬间刹住,绝望地闭了闭眼。
“……你不能在这里动手。今晚全是人,我出了事,你逃不掉。”
郁理不以为意地轻笑:“我运气一向很好,你知道的。今夜这场雨,足够掩盖很多秘密。”
风声催命般地刮过耳膜,夏嘉扬在急剧飙升的肾上腺素中听到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有那么几秒钟,他完全怔住,仿佛灵魂出窍。
郁理扬着脸,她最近瘦了不少,下颌尖尖,眼神却很明亮。
“而且,能不能,和敢不敢,是两种假设语境。”
她微笑着:“我从来不会把自己代入前者。”
夏嘉扬眼尾余光扫过周遭,这个位置一定是她精心挑选的地方,离声潮很远。
他试图大声呼救,但她转了下枪口,用枪托顶着他的下巴,强行把他左右乱晃的视线正到自己眼底。
“嘘——”
她空出来的另只手随意拢过在狂风中凌乱飞舞的长发,那双色泽如碎金落日的双眼浮现一丝嘲弄。
“我给你五分钟的陈情时间。来,看着我的眼睛,把当年的事情重复一遍。”
郁理从大腿绑带抽出一支黑色录音笔,她拇指意味深长地摩挲两下,旋即轻巧扣下,两声滴滴后,代表正在运行的冷蓝色光芒乍然闪亮。
她的语调轻柔温和,唇角弧度弯得体贴。
“温馨提示,你现在大约还剩四分半的时间。”
绸缎般的黑夜无声无息地拢过来,完全遮掩了他的身影。
雨渐渐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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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敬航临时改换航线,翘了车队夺冠的after party,风尘仆仆地来到纸醉金迷的别墅。
宋愈倚着热带棕榈,和几个本地留子美少女猜拳喝酒。
耀京交际花名不虚传,顶着那张脸大杀四方,美少女输得心甘情愿,几个人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宋愈众星捧月地站在几个女孩子中间,CCD的快门连着闪了十几下。
周敬航垂眸,修长手指转玩从郁理包里顺走的打火机,他拨着金属砂轮,唇边咬上烟,终于等到宋愈后知后觉的一声疑惑。
“你怎么来了?”
宋愈扶正女孩子的腰,对她们歉意一笑,拔腿过来。
周敬航掀了掀眸,问:“她呢?”
宋愈偏头朝楼上擡了擡:“上边。”
周敬航背手向下一挥,意思是我去找郁理。
一轮弯月半死不活地挂在树梢,他脚步声踩得静寂,路过琴房时对上宋思窈略显意味深长的眼神。
“找郁理?”
她停下敲击笔电的手指,点向某扇紧闭的大门:“她在里面。”
周敬航停住:“她自己?玩累了?”
社交动物也会有这一天?稀奇。
宋思窈想起郁理对她说过的那番话,一时间不知道周敬航知不知道内情。
她咽住脱口而出的疑问,借着低头拿烟的动作掩饰神情,若无其事道:“她最近忙着搞一个什么服装品牌……看上去休息得确实不太好。”
宋思窈簇亮打火机,挨上烟管。
时针安静而沉默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周敬航擡手叠了下袖口,他单肩倚着墙,平淡地问:“她和谁在里面?”
“……”
宋思窈半口烟气滞在唇齿,她闷咳一声,招架不来这个男人的直白。
“你非得这么聪明吗?”
周敬航看着她,冷哂道:“如果她知道我要来,会在三个小时前对我发起信息轰炸。”
宋思窈无语:“不可能吧这不是OOC吗?郁理不是这样的人。”
周敬航勾了勾唇。
“所以她确实在里面,和另外一个人?”
宋思窈张了张嘴,几秒后在烟雾缭绕中徒劳地抿紧唇线。
她低头揿灭烟,做了个“您请吧”的手势,恨不得这尊大佛原地消失。
周敬航挑眉,翻腕扫了眼时间,还剩几分钟就要跨过十二点。
宋思窈盖扣笔记本,随手推到一边。
她坐到黑色琴凳,调整位置,上手奏了一曲郁理先前没弹完《暴风雨》。
周敬航在她行云流水的琴音中站在那扇紧闭的天使浮雕门前,眼神被这堪称浮夸的审美刺得微微痛了一下。
出乎意料,这扇看起来只有美观价值的大门,隔音效果竟然很好。
周敬航静静站了片刻,里面没有传来任何意想之外的声音。
他握着冰凉门柄,向下一旋——
卡住了。
周敬航沉思片刻,他收手转身,路过宋思窈时让她别弹了,后者莫名其妙,心想这位少爷你又是怎么了,心情转换无缝衔接,刚刚还是摇尾巴的小狗现在是要吃人的头狼。
要开锁不是难事,周敬航找到别墅管家拿了钥匙,他重新回到天使温柔垂眸的门口,食指松松地转着黄铜圈口,神情沉静。
11:59。
宋愈和三五个年轻女孩子勾肩搭背地踩着泳池边缘,倒数着三二一往后砸去。
白色水花高高泼溅,宋愈从池底蹿出来,湿漉漉的额发被他一手梳到后脑。
泳池边的白色铃兰歪七扭八,被蹲在池子边上的小姑娘伸手扶正。
于咏糖摇着香槟杯,和一个肤色深邃眉眼锐利的希腊画家调情。
谈至兴处,画家说一句,于咏糖低头亲她一下。最后把画家含含糊糊的艺术见解随着红酒一并咽下。
宋思窈单手抱臂,她双眉皱得清晰,浮华奢靡的灯光下侧脸冷酷严峻,一瞬不瞬地紧盯周敬航。
周敬航捏着小巧精致的钥匙,直直没入锁眼。
“咔哒”——
断断续续的《致爱丽丝》响在耳边,昂贵的波斯绒毯凌乱地扫着破碎的宽口花瓶和一株没有生气的厄尔多瓜红玫瑰。
周敬航擡起眼。
他看见她笔直地架着手臂,极为苛刻昏暗的光线中周敬航看不清楚和她对峙的另外一个人,视角受限了她手指轻轻叩着的黑色枪口。
“你给我的感觉好奇怪。仿佛……你在她的故事里,是个没名没姓置身事外的胜利者。我的意思是,庄铭至少还得到了惩罚,无论是哪种意义。”
围栏造得很低,低到他一个不小心,或者她一个逼近,整个人就如断线风筝摔下去。
少顷,她歪歪头,齐肩的黑色短发荡出仿佛是愉悦的弧度,她的耳垂缀着珍珠白的流光,在纤细精致的锁骨落下一道深刻阴影。
“……但是在法律层面上,我是无辜的。你并不能拿我怎么样。”
周敬航蹙眉,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
他听见郁理极轻地叹了声。
“法律是你唯一的护身符了吗?”
她笑起来,柔声稚气地,姿态天真如少女。
夏嘉扬感受着冰冷绝望的枪口,牙齿用力一咬,口腔瞬间蔓延腥锈血味。
从周敬航的角度,只看得见半弯晦涩黯淡的月晕勾勒着她过分清瘦纤细的身形,她那身裙子又短又暴露,他一向不喜欢给她上任何道德枷锁,她有自由展示女性魅力的权力。
既瘦而薄的腰身,骨架很美,苍白到几近透明的白皙后背绘着振翅蝴蝶。
分明是没有力量的虚描,却像一座黑色的山。
“……你不能这样对我。郁理,我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她。我那么爱她,我爱她爱到失去自我,她凭什么利用我……她凭什么利用一个无辜者的感情?!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地审判我?”
翻来覆去还是那么几句车轱辘话,郁理听得心里厌烦。
“你说你爱她,她就该对你感恩戴德吗?”她轻嘲。
夏嘉扬面红耳赤,喘着粗气。
郁理微微擡了下小巧下颌,精心描摹的眼角眉梢凝着一点遗憾。
他终于被她的漠然和残忍击溃,双手如钢筋铁骨钳住郁理手腕,她一皱眉,枪口就错了位置。
砰——
烟花在这一瞬间炸上夜空。
华灯初上,盛大磅礴的热闹笼罩了每一张年轻而青涩的面孔。
五颜六色的烟火和人造灯光互相矫饰,有人用喷涌而出的啤酒喷了满身,有人拥抱接吻,有人连按快门,有人high大了抓着身边最近的人跳探戈。
这个世界,一如既往,热烈吵闹。
可惜,她长埋地底,连一场雨也不长久。
郁理丢开枪,颔首不语地转身。
周敬航站在暗处,只觉得齿冷。
她做什么?
她做了什么!
短短几秒钟的沉默如同半个世纪般漫长。
他想起他们的初遇,想起牛顿冷眼旁观他们的初遇、相爱、争执、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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