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谋(2/2)
亚望进院后步进北屋中,便再未见出来。
方执突感纠结无措:窝点找到了,是回去派人来设哨盯守,还是当即下去探明抓捕。
自己孤身去探,倒不惧万一冲出众贼埋伏打不过他们,只怕打草惊蛇失了更深线索。但若就此暂罢,万一是这亚望将计就计使得一招金蝉脱壳,岂不是被他轻易脱跑,白跟到这一暗点。
正犹疑间,突觉身后一缕极迅疾又轻微的妖风掠来,以对方袭近的隐蔽度和速度,凭这反应刹那才回防,其实已来不太及了。
方执明知落了下风地抵挡回身,却并未迎来预想中的黑手一击,一个颀长身影逆着光站定檐端遮天蔽日,猛一晃眼看不清其高高在上的神秘面目,但似曾相识的嗓音已经入耳:
“方少将军别来无恙。来都来了,进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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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临在西郊练场上已候了半个多时辰。
说好今日依着才前商讨改进过的新案,整兵重练阵型,午前给少帅实演亲自过目。
这方执大早上接了个马贼闹事的消息,说去去就来,结果一去不返。是改挪到午后,还是让士兵们骄阳下饿着肚子再等会?管临正要自己下令,突见方执亲兵来召,也不说让不让众兵下练,只命他立刻回帐议事。
“朋成,你有没个准……”
顶着烈日奔回主将帐前,护卫见来打起帘门,管临入乡随俗秉着兵营中人人风风火火的节奏,迈进中已迫不及待开口。
低头一过帐门,再擡来一眼看到帐中峙立二人,管临当场便……错乱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迟阶仍披着那居家穿的薄褂子,刀都没佩,就这么束手就擒出现在眼前。
方执面前桌上横着那本《证类毒经》,旁边还散乱着几叠纸笺,管临一眼就识出正是每晚在元和街小院中和迟阶商讨演兵阵型时随手示画的草图。
得,人赃俱获。
方执猛一转头两道凶光射来:胆大包天!
少将军一字不发,气势却凶悍无边,就要看看这素来应对沉着的管参军这遭通敌被抓个正着,怎样瞬变慌乱,前来苦苦撇清狡辩。
却不想,管临表情仅意外了一霎,就安然接受了现状。他左右各看一眼,似很快结论出自己并非本场隆重会面的主角,便稳步走进,默立在赫布楞一侧。
嚯!
方执倒反给看呆了,等着给句解释话呢,啥意思,都不问来龙去脉直接就义无反顾摆明自己通敌已久了?
迟阶却似未见来人,只仍面朝方执,屈指节敲着桌上地图拉回不必要的注意力,下颚微擡问:“去吗方将军?亲自走上一程?”
方执转回头来阴沉眯起眼,看向那地图。
管临在一旁冷眼观察,只觉这两个人他日日分头见面,哪个都熟悉透顶,此刻凑在一处却像都不认识了,双方气场瞬变,各自换了副面目,战场上特有的那种腾腾杀气被无形带到这帐内方寸间,二人一个张扬着藐视,一个标榜着不服,相互挑衅压制,谁都不曾在任一个举止眼神上落了气势下风。
“走啊,你带路。”方执手抚腰间剑柄,迎着迟阶盯视道。
二人废话再无,就往帐外去。
方执侧对管临恶狠扔下一句:“你就在这帐中反省,回来跟你算帐。”
迟阶听来也没表示什么异议,倒回头松了下神态向管临笑道:“你们少帅亲自上门来请帮拿马贼,却之不恭啊。”
方执双眼一瞪,只觉这俩人趁机还要对个暗号口供,利剑瞬间出鞘,再不容放肆丝毫。
迟阶没给他发飙机会,说完这句就已自先出了帐,在一众披甲持戈的炎兵严密押围下,分外显眼晃荡着一身单薄衣衫和半吊着的伤臂,同向外围备好的马匹走去。
帐门外一排亲兵列至,已被方执下令严守此帐,管临看出自己得了个还算不赖的临时软禁处置。
他想着迟阶伤病未痊愈,赤手空拳,仍顶着那赫布楞死尸还魂的盛名,就要被咬牙切齿的方执率着一众高手猛将,带去荒郊野岭外号称捉拿马贼,心中不禁……
并没有如何担忧。
他转身步回,就在平日与方执帐中议事时自己常坐的位置落座下来,上手翻起那熟悉的药书和草图,脑中却在不紧不慢地盘算:迟阶是怎样解释自己当下身匿在兴城中的?他会跟方执亮明真正身份吗?又会如何合理化此番诚意相助之举,令方执抛却疑惧,放心采纳?
管临连自己都惊奇地意识到,对所有这些隔空试拟质问,根本就无须先对什么口供,他每一个都有十足笃定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