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暖风迟日 > 破浮屠

破浮屠(1/2)

目录

破浮屠

“哎,你慢点,急什么急,喝不了悠着喝行不行。”

旁边的方执看不下眼,气愤又尽责地帮管临捋背安抚,心里直骂这厮也太沉不住气,才听见个什么了,就大惊小怪的,连杯花酒都喝不利索!

隔壁桌的起哄欢客也觉被戏耍了,笑骂道:“文三娘这张嘴啊,就不能指望吐出个真章象牙来。”

文三娘风姿绰约挥去一帕:“我这用来吐莲花的嘴,没事吐什么象牙啊?”

“那个,文,哎文……”方执想喊人却抢不上话,眼睁睁看着文三娘被隔桌拉去了,只得暂时作罢,转回头向袁广才叹道:“我倒想会会这个宁红姑娘。”

袁广才沉浸在神往中理解有偏差,深表赞同:“我也想!”

管临那口呛酒直冲鼻嗓还没缓过来,听旁边俩人这鸡同鸭讲,不知怎么就是止不住想笑。

旁边陪着的翠衫姑娘见他突变愉悦,一改先前一副生人莫近的冷淡模样,也敢伸帕上去帮擦溅酒,娇声套近乎问:“公子是初来咱们兴城?怎的之前没缘见过呀。”

管临向后一靠躲开香帕,也照着方执先前立的葫芦画瓢:“任上不允,等下议好事就去了。”

翠衫眨巴下眼,透出一缕探究:“公子当真是城防署的?”

管临放稳酒杯,面不改色看了回去:“不接待吗?”

“那倒不是,”翠衫立即挤出媚笑,生怕得罪了贵客,“是我有个好姐姐,一直想问城防署打探个老熟人。”

方执一个转头警觉盯来,管临却只是慢悠缓和,半天才回道:“是么,巧了,署里兄弟也托我顺道来打听个人。”

“那你等等,”翠衫一听竟毫不掩兴奋,起身就要去喊人,冲出去两步,瞄到正谈笑在客人堆里的文三娘,似慑于鸨母管束,又回身来招手道:“公子,要么与我这边来吧。”

厅中众客酒欢正酣,对这头有人拉拉扯扯要下席也不以为奇,方执见管临被唤出去,跟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了半天,还是硬生生离座紧追上他二人。

翠衫一路见人就嚷着问“墨玉姐姐”,被指引着转绕到楼下厅堂,直在屏风后寻出一个盛装持琴,正要上台歌舞的女子。

“姐姐,我可帮寻到你那情郎的朋友了,怎么谢我?”

这名叫墨玉的容色艳丽,年纪比翠衫稍长,性格看着也稳重些,听了翠衫一番简述立时怨道:“烂舌根的小蹄子,胡说八道些什么?”边骂却边拿余光打量着两张生脸。

方执见这女子明显藏事儿,却一派防备回避,忍不得线索就此中断,率先开口探道:“姑娘想找城防署的人?”

被这迎头一问,墨玉却也不慌不躲,放下手中四弦,千娇百媚向二位客人万了个福,才细声细气道:“倒也不是要找署里的人。”

方执听她话里有话,脱口问:“那是?”

墨玉擡头,挂着一脸毫无感情的熟练笑容:“只想找个知晓城防署规矩的问问。”

方执鼻子轻哼一声,知道不用追问了,对方自己实打实就有话要说。

“请问二位爷,在署里当差的,是当真不允闲下来咱们院里吗?”

方执表情一滞,脑中迅速分析起这句问话可能的来由和用意:后院跳墙的那位大概就是拿这个当借口开溜的吧?这女子亲眼所见?对此是疑?是怨?有何隐情?不管什么情绪,要紧是引她先说出是谁……

“没这个规矩,”管临先一步答道,全然推翻了先前伪装说辞,语声不高却斩钉截铁,“来这里要狼狈躲着人的,怕不是家有严规,就是朝廷重犯。”

后四个字被他说得分外加重,墨玉听来掩不住的一个轻微激灵。

方执顿时觉得管临莽撞了,袁广才刚说得明明白白,勾栏跟恩客站一头是人家江湖规矩,怎么可能对你个疑似官府来的揭发嫌犯?这是直接暴露不装了吗,顺着藤白爬半天,瓜刚摸着个梗就给你吓裂了。

不想墨玉沉默半晌,一双秋水明眸再擡来时,妩媚笑意已被全然抽干,自将朱唇重重一咬,豁出去似的道:“去年遇到个客人,自称是署里的,半夜被查岗,衣服都没穿齐整一个猴蹿就逃出去了。是不是重犯么,小女子倒不敢乱猜。”

方执忙问:“何人?”

墨玉黛眉一挑,反问道:“去年秋末的事,你们城防署的还用来问我吗?”

方执一着急冒问被生生噎住,求助似地瞟了一眼管临。

管临无辜心说,是你什么准备都没做就闯来瞎打探,去年咱这拨都各自千里之外着,秋末某晚这兴城勒燕楼发生过什么事,我又不是行走的案宗册,上哪给你张口就来?

墨玉看出这二位爷活脱脱一出空手套白狼,眼底似现失望,面上却不露痕迹过渡回巧言敷衍的状态,你来我往废话一堆,却一个有用字也未再多吐露。直到那边紧催上台,更正当脱身,施了个礼就要告退。

管临目光锲而不舍追去,凭直觉最后抢出尽职尽责、垂死挣扎的一问:“有冤情?”

墨玉抱琴欲去,闻问回头看来一眼,满腔纷乱的犹疑恐惧纠结,竟是一瞬赌给对这张澄澈面孔的莫名信任,转身间,淡淡留下一句:“孙家冤。”

一天的误打误撞,到底不算一无所获。

只这孙家且是哪位?

二人回去连夜调阅城衙卷宗,很快就翻到对应:去年九月,城中富户姜员外报宅中一对价值不菲的随珠失窃,城防署派人调查数日,后在元盛街勒燕楼抓捕到窃贼孙丰,人赃俱获,依法结案。

案宗寥寥数笔相当简略,所幸这旁边就正有个亲历始末的经手人——

没至于用上连哄带吓唬的步骤,徐善第二日一来,只被方景由一提,立刻就倒豆似的道:“方将军,这宗案件多有蹊跷,属下一直想跟您汇报汇报,只是最近乱事接连不断,没倒出空来不是。”

徐善左手背敲着右手心,反客为主显得无奈又无辜,干张嘴半天却不接着说,别别扭扭咳嗽了一声。

方景由见状,将方执管临以外杂人屏退,不耐烦道:“说。”

“此事吧,说小还真不小,跟岁币有点关系。众所周知,每年朝廷向北运送岁币打咱兴城过,炎京都有御派官使和亲兵一路押送,湭鄞也会专派兵马前来接应。由于他们那北边忒乱,马贼横行,这些年来的惯例,都是让一队湭鄞使兵报备进城来,到专用库房清点交接,只要画押拉出北门去,咱这边就算交待清了,后续概不归责。”

方家父子和管临仔细听着,这流程倒不假,每年大炎向北纳赠的金银绸锻数量巨大,价值诱人,运送过程颇费人力财力。巴巴给人送钱还要防着马贼,也真他妈贱格屈辱。

“此事项涉及巨额财物,专兵专管,咱们本地城防署只负责协助清理官道,防范外围贼寇什么的,按说对专车押送的财物本身是无权过问查点的。但去年——”

说到此处徐善一顿,明显声量又压低了些:“一辆运送丝绢的马车过城门时撞散了架,咱们署兵就上去帮着拾掇散落货物,无意间发现,那车中除了丝绢,竟还夹着许多铁器。”

见三人闻此顿时都神色严肃起来,徐善自己也显得有点害怕,缩缩脖子继续道:“大炎律法,铁器焰硝不得私运出境,这可就是咱们边城监管的职责了。但此物与岁币货物交缠在一起,署兵无权不敢擅查,就先暗记报了上来。”

“去年御派兼管的押送官是谁?”方执突然问。

“黄,黄大人。”

户部员外郎黄成蔚,听到这位的名号,三人各自心情一沉,此人贪名在外,夹携铁器出境一事若真与他有关联,以徐善这么个地方芝麻官,怕还真难翻查上去。

方景由皱皱眉,似对方执上来就追问向自家官员不满,秉承疑罪从无,引开思路道:“湭鄞自派兵队进城来押货,就有时机漏洞可钻,外族贼人夹带铁器出境,这事你城防署当然要查要管,怎么能装没看见?”

“是是,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徐善连声应答,低头拭汗,“兴城之内如出这等事绝对是城防署失责,属下断然不敢大意,接下来货物陆续运送数日间,属下便派人一路盯守,并彻夜设暗岗在库房外,欲先查清是否有人在城内对货品动过手脚。”

管临暗暗点了点头,这徐善看着胆小怕事唯唯诺诺,其实脑筋相当清楚,见了疑点没有马上声张,而是就着有限的权责,先去暗查是否夹带出在兴城之内,一则明确后可撇清责任,二则自查疑点出在哪头,别闹个告状正告在黑判官头上——想是也对黄成蔚名声早有耳闻。

方执翻着手上卷宗,猜续道:“结果你就查到了这个姓孙的?神匠铁炉孙,是他家造的铁器,送来给胡人夹带出城?”

“回少将军,正是。”

“审出什么了,为何最后案上记的却是盗窃罪名?这铁炉孙家听说是个艺传百年的老铁坊,家中光工匠就养着十几号,孙丰正经算是个衣食无忧的少东家,怎么会没事去偷人家东西?”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