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娥盟(2/2)
周璐简言谢过,与柯桑郑重告辞。齐海晟见公主与阿河洛氏短短交谈一番,就一副彼此建立了极深情谊与信任的样子,心中并不十分以为然,只暗想,但凡进了芒州,可就一切尽在掌握,再不闹这些个幺蛾子了。
阿卟擦干一身水珠,用彩绳发带将绺绺湿发理于耳后,利利索索地来到周璐面前,咧嘴清澈一笑,躬身请她上背。
周璐一愣,旋即想到翻山似乎靠不得骑象,脚伤未好又着急赶路,怕是确实只能借个人力坐骑。齐海晟却觉不妥,要背也是自己人背,命令张求前上。
柯桑见状笑道:“公主大将们放心,阿卟是我手下一等一的忠仆,穿林越岭的好手,路上要有任何不周,任由大炎公主当场惩杀处置。”
话已至此,齐海晟也只接受活人当牲口看了。周璐本就没什么不好意思,辞过柯桑,便由阿卟背着出发,四大随从保持着原始阵型,六七个夷人远远近近围行在四周。
因有听得懂汉话的夷人在,周璐也不便与下属交流方才所谈。不似夷人赤膊无畏,管临齐海晟几个衣衫尽被方才水战浸透,湿溻在身上未脱,个个落汤鸡一般狼狈无精打采行着路。周璐自柯桑处休整以来却变得亢奋莫名,兴致极好地与阿卟不住闲聊。
“方才水仗你们两边谁赢了?”
阿卟虽负着人,仍身轻如燕追风逐电,气息平匀答道:“是闹着玩瞎打,不分输赢。可我刚才见那位大哥的掌上功夫,好厉害,头一回见打水还能这么玩。”
周璐看他指的是廖青,心道我禁军宿卫统领身手自然不是吃素的,却见廖青一旁假装没听见不屑夷人夸奖,遂故意逗道:“厉害吗,你想不想学?”
“想学。”阿卟求知若渴。
“你心诚喊声师父,让廖大侠收你为徒,将这门廖氏掌法传授给你。”
廖青听闻公主此说不便再装死,转头向阿卟道:“不敢当。此套掌法我也只懂皮毛,回头引荐你拜我师兄劈峰掌传人刘莫刘大侠为师,他才得的是真传。”
阿卟是真心仰慕高人,听了连连点头,十分用心记下此话。
周璐却知,廖青与刘莫平日里最是比比划划相互不服,打死他也不会妄自贬低擡高刘莫什么的,摆明就是敷衍拒绝阿卟。周璐仗着心情好没揭穿他,躲在阿卟背后笑了笑,要么说跟夷地相比,炎汉的臣仆们无论地位尊卑,都太有个性了些。
阿卟单纯兴奋,又问道:“那那位大侠又是什么门派?”
周璐见他头点向管临,只觉更无稽,笑着随他看去,“你倒说说他哪里像个大侠了?”
“我见他腿上也有个烙印,”阿卟憨憨答道,突一侧头,仔细给身后的周璐示看他眉间的三角烙痕,“我这就是小时候拜师火老学功夫才获得的。”
他这一说,众人都好奇向管临看去,只见其适才下水挽裳至膝上尚未放下,裸着匀称修长的整截小腿,左腿膝盖外侧半隐半露着一片刺青烙印,被白皙肤色衬得很是乍眼。
管临见大家一时都齐齐盯着他腿看,心中虽不自在,也不宜当场遮掩,只能极力淡定,轻描淡写回了一句:“我这是胎记。”
廖青张求一听此言,哈哈大笑,只顾着嘲笑阿卟吃瘪,什么烙印拜师,傻言呆语闻所未闻。
周璐却别有留心,颠簸目光紧随着那烙印,只见管临故意往远些走,隔着树树丛丛,再近时已将衣衫撂遮下了。可她已看得分明,那烙印图案精致齐整,竟是一仙鹤的轮廓。
翻过山头,遥望见山下蜿蜿蜒蜒尽有重兵把守,正是通往芒州北城门的官道。自与夷人纷争以来,此处时而夷兵占领,时而孟兵夺回,今见官服旗帜,显是孟方又占了上风,夷人被打回山岭,星星点点地隐藏其中。
阿卟带路下至接近山脚,寻上另一伙夷人,提前侧头向周璐报备道:“自己人,柯桑系莫派人接应送马。”
果不其然,那伙人牵着六七匹良驹,见到阿卟恭敬先行了个见面礼。阿卟小心放下周璐,与前来接应的同伙夷话交谈,寥寥几语,周璐在一旁听个半懂不懂,突然脚底发凉,头皮炸裂。
隔着帷纱,管临都已察觉到周璐反应异常,上前问道:“公主,有事?”
惊慌情绪如疾风过境,立即传遍了所有人,齐海晟廖青张求紧张围上,仿佛凑近一些便能立刻听懂了。
二人在众人紧张钳视中,终于停了叽里呱啦的夷语交谈,阿卟神色凝重,惶恐不安地向周璐转述道:“云岭那边,约吉派人偷袭了大炎公主钦差,说公主受重伤逃走。捉到一个同伙,约吉下令打死,尸体挂在了云岭哨岗上。”
廖青一把扼住那陌生夷人脖颈,眼中急火冲天,“被挂尸的人是谁?!”
那人猝不及防被他制住来不及反抗,却又听不懂汉话,茫然摇摇头。其身后同伙却不忿,目露凶光冲围上来,被阿卟一声喝止。
周璐身体微微颤抖。
阿卟仍难置信似的转头来,喃喃反问廖青:“刚才说厉害的劈峰掌传人名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