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丞寺(2/2)
京中地价奇昂,堂堂琴州府第一公子,天子钦点的新晋探花,单凭集贤校理的微薄俸禄,也不过只赁得起这偏远南郊的一处小院罢了,比起在琴州太守府的养尊处优,可是天上地下。
公子排场有所收敛,公子脾气却是一丝未变,肖子平等得不耐烦,一见来者气道:“约好午后来,让我白等了半日。何事缠身啊?”
管临心道,说来话长,不如不说。初来乍到也不见外,自己先寻了杯水喝。
肖子平本也并无兴致打探,只急着向管临感慨:“你可曾听说?因前次召见,你我被外间如何传闻?”
“如何传?”管临缓缓咽下口中茶,明知故问。
“竟传你我为大掌柜……”肖子平气不可耐,耳根攀红,竟说不出口,“罢了!造此谣者其心可诛。”
管临却笑了,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自己也觉出乎意料荒诞不经之事,看别人先行气恼跳脚,便好似替你把情绪都使完了般,倒觉泰然,反观回去竟有几分好笑。
“今日孙昧倒是与我说,此身份不失为一种保护。”
说着,管临便将早间与孙昧所谈,向肖子平大致复述了一番。
“如此说来,孙昧亦是明确与董党敌对的?”
管临点点头:“朝中且不知有多少潜在旧党立场,都在伺机而动。”
“我今亦听人私下议论起,董峻漳之子户部侍郎董庚,近来被台院接连密参了好几道。”
“哦?是何由头?”
“有说是私改录贡账目,也有说是私德不佳,”肖子平不得不承认,低微小官间的议论传闻,多不过为道听途说,“只听闻样样证据确凿且私密,都怀疑为董庚亲信反水匿名上报。此事本密交参知政事吴逊核实查办,吴逊以证据不足结论,董庚安然无恙,但派人查的这些日却是闹得各部惊动,人尽皆知。”
“吴逊这个’稀泥匠‘,果然是老狐貍。”管临叹道。
“一边紧抱董氏大腿,一边不失时机敲山震虎?”
言谈间,小闻将在外采买好的菜肴一一布上。
多日不见,自小伴肖子平长大的书僮小闻还是原来在琴州时那副懵懂模样,管临再看看自己和肖子平,何时起一见面,便是围着那五里方圆尔虞我诈探讨议论,全然已无儿时随口谈书论棋的闲兴。
莫非一脚踏进这功名路,哪怕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早晚都将变得这般趋功逐利,步步为营?而自己进京的初衷,原本是?
肖子平见他突然沉默不语,还以为是在用心揣度朝中形势,反换了话题带他略放放松:“明日和几个同乡去拜访温老,温老午后还要出医,约了午前去。”
医官保和大夫温明,来京为仕三十年,官职虽不高,却是炎京中最有名望的琴州籍前辈,自肖子平初来京赶考便关照非常,同乡圈更多凭其多年组织维系。
管临方从沉思中惊醒:“明日?我还有事……”
肖子平诧异:“太学不是也休三日?”
“是休三日……”管临想了想,明后两日大丞寺开市,若照实说自己听了个瞎算命的话就捕风捉影要去集市中找上两日,且不知又要被子平如何斥责阻拦,只好编排道:“学谕命我后两日回学中,帮誊录计算月书季考和私试总分。”
肖子平未生怀疑,却显是不快:“连上头都中元歇朝,你这太学生竟比大掌柜还日理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