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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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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咳,”迟阶无言以对,只觉怎么都无法将注意力拉回了,清清喉咙,又朝金桂走去,突兀问道:“所以到底爬不爬?”

“爬。”管临脱口而出,“现在就试爬来。”

“当真?”迟阶满眼惊讶。

“原没什么大不了。”四下无人,便豁出去一尽儿兴又如何?管临挽袖扎袍走向桂树前,先上跳攀住,擡腿抵住一处树结,试步步向上移挪。原本以为自己如今年长体重,必不如当初灵活,却未想到近几月来日日习武练剑,这臂力腿力已远非昔日可比,爬起树竟倒觉比儿时更为轻松。

迟阶见他甚为熟练有道,愈发惊喜,喊声“我与你断后”,也跟着攀将上来。

管临向下望道:“堪我摔了将你也砸下。”

迟阶回:“保你摔不死,不然叫断后。”

管临一口气直爬进叶繁深处,寻得一枝杈点坐稳歇靠,边拭汗边心叹,偶尔当个猴子倒也没想象得那么困难。

迟阶猴子常年当得游刃有余,已瞬间追至身旁。他体力无限,全无歇靠必要,双脚各踏一枝杈,无需手扶,便可直身站稳,四处张望出去。这一望,便突将眼前景象看定了。

管临见他向外张望半晌无语,不禁好奇,也扶着直了直身,探头出枝外,随他看去。树高越过房屋与院墙遮挡,视线直投在塾外远处漫山遍野盛开的桂花树,苍绿树叶衬着细白盛朵茫茫连绵,夹着林间散居农户的袅袅炊烟。

迟阶感慨道:“此景很似我儿时在府中爬树爬屋顶,越过院墙,可直向府外街上望去。府东正对的是晚弦街,因两侧栽满杏花树闻名全京,春日望去,漫天杏花飞舞,只不输此景。”

管临听其所忆,不禁脑中随之勾勒彼般景象。

“话说这晚弦街,街西头是我迟府,街东头你道是哪里?”

管临哪里知晓。

迟阶自问自答:“东头便是旧日你管府!”

既已是“旧日”了,管临摇摇头:“算来你出生时就早已改弦更张了,你倒还知道旧主?”

“何止我知道,全京哪个不知?”迟阶回,“状元每三年便出一个,几十年来倒还没哪个名声盖过当年才惊四座的管学士。虽这府邸已换住了几氏人家,来京应考的举子们只认它为‘状元府’,个个特要来观望参拜,府前街上也尽是小商贩卖些所谓‘管府旧物’,明知非真,也不乏人买,只为上考场讨个好彩头。”

管临尚是头回闻得此等家族京中遗韵,一时听来倒未生哀惋,只觉可叹:考生难道不知自己参拜的虽名满天下光耀门楣一时,最后只复为一场空吗?却谓之“彩头”!

迟阶于此却另有奇想,继续半自言自语道:“如若你爹当年未贬谪出京,想来你我即是街坊邻居。每日我便可沿着晚弦街,踏破三里杏花道,去到街那头找你顽。儿时却还如何会无聊透顶了?”

管临一时被他假想描述得如坠梦幻,只觉那般场景着实再好不过。转念却又发觉荒谬,笑回:“如若我爹未遭贬谪出京,这世上又岂会有个我?”

迟阶并未被此因果挑刺惊醒,只仍呆望远处,似犹在幻中尚未还魂,接言道:“没你怎可。”半晌又莫名铿锵语:“我当如何?”边说着只头身未动,手不觉伸来,寻得管临挽袖之下手臂握牢。

又来!

管临偷眼望去,确定此回着实醒着,没睡着就梦游?一时心乱如麻,思绪炸裂,盯着那缠于己臂的五指,竟觉只生反握回去的冲动?误!勿!其人惯来勾肩搭背没个正形,他握你是潇洒自如不拘小节,你握他……算什么?

不如甩开!只以此划清肢体界限,凭什么他率性所至,却搅得别人胡思乱想,此等往来实不对等,索性言明警告,下不为例!

管临张嘴欲言,但觉唇齿干涩,艰难开口道:“妙棠……”

……有病吗?从未直呼过的小名,却在此刻脱口而出,一时懊悔,基调有误,全然忘了下文。

“唔?”迟阶倒未觉有何不妥,闻之哼应着转头,直视而来,琥珀色的瞳仁蒙蒙生雾。

管临见此,只感周身一颤,七魂六窍都跟着瞬间移了个位。一腔的文字学问都不顶用了,搜肠刮肚竟找不出一个字来讲。突发力将手臂一抽,对方毫无防备五指脱开,恰以回手一把将之紧握住,每一根手指都终于攥在了手心。

迟阶丝毫未动,笑意荡漾进瞳光,开口道:“你……”

突听“咯吱”一声,下方院北书斋大门推开,两个男子相继踱出,一个是竹西君,另一个脸生的想来是个日常访客。

迟阶将未完话语化作一声“嘘……”,向下望去。

管临瞬间松手。

一颗早已蹦在嗓子眼的心,却是怎么也落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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