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果乐(2/2)
迟阶不认同:“你不咬回,不怕狗下次再咬?”
管临想说清者自清,话到嘴边又觉太自我标榜,收回转道:“恶狗自有天收。”因又想到他那日换得一身衣冠楚楚,原也不过是为去寻欢作乐,宋鹏迁行径在他眼里,想是也谈不上多恶,更要反问出:“倒是你会做行侠仗义,明明一丘之貉,怎的还突然发甚么神经,自相操戈起来?”
出口只觉自己不受控,本来心存谢意,问来竟成讽刺攻击。
迟阶却不气反笑道:“我不过嫌他轻慢,若有花魁绝色作陪也罢,弄几个寻常花女招待,怎衬得上小舅公人品?”
管临心气道果然,全无误伤。不再废话一句,转身便走。
“等等等。”迟阶复又追上拉住,明摆玩笑,却偏不解释,只逗他好玩。
见管临气而无语,迟阶笑意亦渐渐收起,松手慢步踱开,突抽出腰间佩剑把玩道:“再能言善辩却被活活噎死的,我都见过。清者自清不过是句自我安慰。想斩断人恶,有时候光靠辩是不行的,还得靠——这个。”手上转动,剑锋刺眼。
管临心中感慨自己那点清高被他看透,却仍觉后半句无稽:“看谁不爽便打过去,打得过来?”
迟阶道:“慢慢打不急,以儆效尤。”
管临面上摇头道:“打不来。”心里说:“恶霸逻辑。”
迟阶却转来一脸诚意:“打不来我教你啊。”
“教我?”管临意外,“教我跟你学舞刀弄棒,一言不合,飞踹伺候?”
迟阶摊手:“不好吗?只听着都快意。”
管临哼过,但觉他异想天开。
迟阶复激道:“至少你下次遇恶,不必只能涕泪横流了。”
管临闻之一窘,想到当日一时悲愤自怜到底是被他目击,颇觉难堪。只是遇事……用打的?前所未想。还要他教来,岂不是好笑,因道:“我没拉成你读书,你反要拉我动武?倒会转移。”
迟阶回道:“如此便交换,我读一章,你学一招,不就公平了?”
听此歪理邪说,管临倒是有些心思活络。受其长辈之托,自己庸碌往返两月余,名声倒坏得很快,于正事上只是毫无所为。若能有法哄他读上一书半本,也总算有所交待,想来他迟家在琴州也怕是没几日可多待,这自己当初承接过的任务竟是任它一日日虚度了……他,是没多久可多待了吧?
管临望去这张渐熟面孔,突感此念不真。
迟阶见他蓦然呆望,只道被说动了心,赶忙趁热打铁道:“虽说你这把年纪吧,习武是有些晚了,练练总好过手无缚鸡之力。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些市井恶徒,也够用了。”
管临几乎被说服,试谈判道:“如此,一招换一课?”
迟阶断然摇头:“书勉强读读,课坚决不上。”
没得谈状。管临边觉挫败,边突生自我检讨:似乎自己太怀功利,明明自信只拿书与他读来论来,只怕所学倒还不比听先生千篇一律教授效果差。却只盼他能出现在学堂上给众人公然一见,作浪子回头成果展示,此念似也迂腐。
正犹豫间,忽听唤道:“妙妙,怎又下塌乱跑?”
迟栏自西院出现,直寻弟来:“你涂药膏不可碰衣,恐伤口粘合感染,说多少遍不听,且回屋中好生卧养。”
迟阶背对闻声已咧嘴:“二姐,我昨躺一天了躺到我要死!”边说边转向迟栏,“我伤死也不要活呆死,这手能动脚能爬,你干嘛非让我挺尸。”
迟栏只是心疼关切,定要喊他回去涂药歇养。
迟阶只好作正色道:“二姐你可莫要拦我。我今正要同小舅公去读书论道,好男儿志在天下,便是身负重伤,岂能误此正事?”
迟栏:“你,读书?”
迟阶:“不信,你问小舅公。”
管临被推至证人席,青天白日,人品受拷。但想及刚才一番谈判,似也可说不算完全没影儿的事。遂昧着良心,勉强点头作证。
迟阶见此,得意向二姐呈大义凛然状。又转来躬身让手,恭请贤伴先行。管临只好以自身人格担保——虽经过前晚似也没什么人格了,配合他夸张作戏,一路走出迟栏狐疑视线。
两人如此步出堂外,迟阶还不住脚向大门迈去,管临问:“去哪?”
迟阶头也不回道:“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