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1/2)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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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夜风清爽, 郭宏乔已有几分睡意,被夜风一吹,又有了精神。
走廊有小夜灯, 不甚黑。未免打扰别人,郭宏乔轻着步子往前走。脚下是尼龙和羊毛混纺的厚厚地毯,蓝底碎花,带有伊.斯.兰风情。
大马国教是伊.斯.兰教, 冯禧年的母亲就信奉伊.斯.兰教, 因此房子里有些先辈遗存。
这栋年头久远的西式洋房结合本地高脚楼的建筑特色, 三层之下又是矮柱,可隔绝湿气。房子里的木质门廊、立柱都有中式的雕花, 纹样是华人热爱的牡丹、仙桃、莲花之类。
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冯家几代人在此住了半个多世纪, 一定有很多故事。郭宏乔心里想。以后或许可以做民俗博物馆, 开发本地旅游业。
外国人, 尤其西方人极爱这种带历史感的东西,恨不得偷来摆在自己国家。当然,他们也的确这样做了。
走着走着,已经快到走廊尽头, 郭宏乔还没有找到弟弟的房间。眼前就是楼梯, 郭宏乔想着房间或许安置在楼上,索性擡脚上楼。
木质的台阶终究年代久远,有些地方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像有什么古老的魂灵栖息于此, 和着暗夜的凉风, 在低低倾诉什么。
郭宏乔费了些工夫, 终于走完台阶。心里暗恨弟弟的孩子气,给自己增添这么多麻烦。从小这个弟弟就黏他, 学校有什么事都要回来问他的意见。这次也不例外,明明是自己相亲,非要拉着他这个哥哥来一起相看。
不过这一次,郭宏乔估摸着,就算自己投反对票,二弟也会娶冯小姐。当然了,冯小姐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他没有理由反对。
三层跟二层的装潢又有不同,走廊里挂了几幅画作,有油画也有中国山水画,都用玻璃镜框装裱了,很是珍贵的样子。
有一间房没有关灯。
郭宏乔走过去,想着或许是二弟离开的时候没有关灯。
门果然虚掩着。他伸手正要推门,忽然听到里面有人声。郭宏乔吓了一跳,赶忙把手缩回来。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没休息。
罢了,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二弟的房间,郭宏乔想着不如回自己的房间,跟老二凑活着睡一晚,他年轻又精力旺盛,睡不好也没什么。
房间里的声音却扯住他步子。
有一个苍老的女人的声音说:“你每天在这里跪足三个钟头,菩萨会原谅你的罪恶。这一阵子,家里人多,你那淫.荡的劲头是不是又出来了?
有个女人柔弱地回道:“太太,我没有啊。”
原来是冯太太,郭宏乔心说。冯家大屋的太太只有这一位,声音也对得上。冯太太在惩罚什么人?这么晚了居然也不消停。好奇是天性,郭宏乔心知这样并不绅士,但既然被自己碰上,索性听一耳朵。
“这是不对的。再这样下去,阿鼻地狱的使者会来勾引你的灵魂,到了地狱,会有油锅和刀山,还要拔掉你的舌头。因为你说谎成性。”冯太太又说,语气有种病态的飘忽。
郭宏乔只觉头皮发麻,这位冯太太,白天看上去倒也好端端的,怎么到了晚上状若疯癫,说起话来这么瘆人。
另一个女人没有辩解,过了几秒,她低声说:“请太太责罚。”
冯太太冷笑道:“老爷还在,家里还有贵客,我怎么敢罚你?不过,也不要觉得你的女儿有望嫁进郭家,你就可以从此趾高气昂,甚至离开这里。你注定要留在这里,陪着我,一直到死……”
郭宏乔从“你的女儿”那里就大觉震撼。原来薇薇安并不是冯太太的亲生女儿,不是正室太太生的,便只能是婢妾生的。
妾室也住在这所房子里,每天受冯太太欺压折磨。
郭宏乔只觉这个家族畸形腐败,连空气似乎也充满灰色的、某种病菌一样的怨念。
错愕之下,郭宏乔不小心碰到木架上的装饰摆件,声音虽不甚大,但暗夜听来,还是明显的。
房内的老女人厉声问:“谁?”
紧接着,房门打开了。郭宏乔看到冯太太惊慌的脸,还有白天上菜的一个女仆的身影。那女仆跪在地上,一张凄楚的脸朝门外张望。
“抱歉,我在找洗手间。”郭宏乔面不改色地道。
冯太太像中国川剧的变脸艺人,立刻收了那副慌张神色,换一张笑脸,道:“是郭家大少爷啊,每一层楼都有洗手间,就是走廊朝北最末的一间。”
“是,谢谢您的指引。”郭宏乔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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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用过早饭后,郭先生便跟冯禧年告辞,说公司那边有必须要回去处理的事,本来还想多住一天,也只有现在就打道回府处理公务。
冯禧年知道郭家打理一个巨大的商业帝国,事情应该很多,临时改变主意回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郭令德的脸色不太好,绷着脸,没了昨天的喜色。郭太太倒还是乐呵呵的,拉着冯太太的手说抱歉,下次再来叨扰,也邀请冯太太去吉隆坡时一定要去郭家做客。
“好好,公务要紧,郭兄一路顺风,我派人护送一程。”冯禧年道,“两位公子倒可以再住几天,槟城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匆匆一天,怕是不能尽兴啊。”
“不必了。他们两个也有任务,冯兄,感谢你热情招待。实在叨扰了!”
冯禧年讪讪住了嘴。他看郭家两兄弟,郭宏乔平静着一张脸,也跟着客套了几句。郭宏木则是满脸的不高兴,似乎对父亲突然的决定有些埋怨。
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冯禧年的直觉告诉他。
对郭家的突然离开,冯太太并没有太过意外。她手里撚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在侍女的搀扶下上楼。
果然,中午十分,郭家打电话过来,说先前自己没有充分了解情况,对冯家存在误会,两家的婚约就当他没说。既然只是口头阶段,外界不知,想来对冯小姐的名誉不会有损。
“误会?”冯禧年暂时压住火气,“什么误会?”
郭令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郭家的祖训是不娶庶女。冯兄,实在对不住,是我们家先前没有弄清楚情况……”
冯禧年只觉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愤怒、耻辱让他的表情变得扭曲狰狞起来。
郭令德后面还有一堆歉意的话,姿态做足,也真难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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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事,因为事关重大,郭宏乔只在清早请安的时候跟父亲详细说了。郭太太不知道内情,所以跟冯太太告别时,还带着准亲家的热乎。
郭令德以“祖训”做借口,祖训这种东西后人拿来用是最方便的东西。既然祖宗之法不能改,便没有缓和的余地。
如果是和睦的大家庭出来的优秀庶女,郭家未必不会考虑。只是他们家的大公子亲眼看到正室和妾室的残酷斗争。头一次见识最阴暗暴戾的人性,得出的结论便是:这一家的女孩子并不适合自己那个单纯的弟弟。
一个不健康的家庭自然没有余力培养一个健康的孩子。毋庸置疑。
郭令德也真当机立断,既然错误只在萌芽的阶段,就应该立刻掐掉。在电话里沟通,对彼此颜面都好些。一到吉隆坡的家里,他便亲自拨电话给冯家,收回提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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