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手劄第五十六页(1/2)
第56章 手劄第五十六页
男人照旧裸着上身, 房里的光线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躯体,黑发有些凌乱, 将英隽的眉眼遮住几分,明亮灯光的照耀下,显得他身上冷感愈重。
他微躬着背,搂着时羡靠坐在床头,后颈骨节突出,还沾着尚且有些湿润的发梢滑落下来的水痕。
敛着眼睑,半边唇角漾起弧度,就这样好整以暇地看着瑟缩着肩窝在自己怀里的醉鬼。
整个人的模样随性又慵懒,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平日里没有的散漫劲儿。
时羡横坐在闻宴腿间, 双手虚搂住他的脖子,侧脸贴在他左胸口位置。
闻宴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放在她腰腹处, 脸庞偏着, 在她额头上轻轻摩挲。
感受到她肌肤上的凉意后, 又拉扯一下委堆在床尾的薄被, 罩在她身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 他就以这种姿势抱着她, 慢悠悠又小幅度地摇晃着身体, 大手还隔着薄被,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这个怀抱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耳边的心跳声熟悉又沉缓,鼻间充盈着清冽冷然的雪松气息, 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清淡甜味,是沐浴露的栀子花香。
时羡思绪恍惚。
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孩童时期, 她躺在舒适的摇篮椅里,或在妈妈安全又温暖的怀抱里, 被轻轻摇晃着哄入睡。
但其实这个怀抱一点也不暖和。
闻宴头发没完全吹干,发梢不仅扫在她脸上带来冷冰冰的触感,还时不时往她肩窝里滴落几颗小水珠,即使用毛巾擦干了身体,但仍旧透着一股凉意,贴着她肩头的那只手都是沁冷的。
被摇晃着,困意再次来袭,时羡撑着如千钧重的眼皮,表情恹恹地蜷缩在闻宴怀里。
她问:“你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呢?会感冒的。”
闻宴垂眸,看她神思倦怠得好似下一秒就要酣然入睡的模样,于是扯着薄被抱着她躺下来,声音低低地戏谑道:“这不是怕粘人精等久了,要闹么。”
如果是平日里那个意识清醒的时羡,一定会眼神认真地看着他反驳道:“我不是粘人精。”
就像以前他轻嘲她是一只只有七秒记忆的鱼,被她一本正经地回复“我不是鱼”那样。
现在醉了酒的时羡不仅思维模糊而迟缓,眼神也迷蒙蒙的,还困得上下眼皮子在疯狂地打架。
她把重点放在后面那句话上。
枕着闻宴的胳膊,她小声回:“我不会闹的。”
闻宴把她搂紧,下颔轻轻抵在她头顶上,状似恍然地说:“噢——你不会闹,但你是粘人精。”
时羡感觉自己好似被软绵绵的云朵全身心地包裹住一样,她意识迷离到了极致,耳边声音也听得模模糊糊,回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只是十分执着地说:“你去把头发吹、吹干,不然会感冒的呀……”
“不会。”
“会的。”
只是把头发吹干而已,其实用不了多长时间,但闻宴抱住了她,就不想放开。
一秒钟也不行。
他散漫地扯唇轻啧一声,恶劣地咬了下时羡的耳朵,而后刻意加重语气,慢条斯理地唤她那个只能在她不清醒时才敢毫无顾忌说出来的称呼。
“时小羡。”
“你不知道——”
时羡正要问他不知道什么,但汹涌强烈的困意让她双眼渐渐模糊起来。
最终眼皮不由自主地阖上的前一秒,她听见男人在自己耳边将未说话的话闲散又缓慢地补充完。
拖长的腔调是慵懒的,语气带着似有若无的暧昧,他说:“你男人身体好得很么。”
—
无尽的黑暗里,时羡做起梦来。
梦中场景是她深深恐惧的医院,梦中之人是她熟悉却许久未曾见到,以后也不能再见到的妈妈。
……
白炽灯惨白又刺眼,弥漫着难闻消毒水味的走廊幽长到好似没有尽头,不仅时不时响起哀叹和哭鸣,还回荡着急匆匆的脚步声。
五月的天,阴沉沉的,倾盆大雨冲刷着这栋高大的白色建筑物,却散不掉建筑物里连角落都充盈着的绝望和消沉气息。
刷刷雨声和风声被隔绝在玻璃窗外,以至于在这死寂沉沉的重症病房里,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吟,显得异于平常的清楚突兀。
梦里的时羡穿着校服,恍恍惚惚坐在病床边。
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戴着氧气面罩的中年女人,在此时,眼睛艰难地睁开了一道细缝,微弱呼吸之间,透明氧气罩里很快蒙上一层白雾。
她不仅额头包着厚实纱布,两只胳膊也绑着石膏,眼球充血,眼窝周围红里泛灰,颧骨和嘴角处布着被拳头锤揍出来的大团又肿胀的淤青。
这只是肉眼能看见的伤。
时羡知道,其实她肝脾也胀破了,骨骼也多处断裂,颅脑也受到了严重创伤。
她还知道,她快撑不住了。
她攥着女人病号服的一片衣角,俯身在她耳边,用干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艰难吐字,热烈又恳切地请求她:“……妈妈,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这场可怕得令人窒息的噩梦里,女人连呼吸都那么困难,却牵动着唇角,对她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来,还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一个字。
——好。
她答应了她的请求。
可大概是对女儿露出的这个笑和说出的这个字,耗尽了她活下去的所有力气,所以在下一个瞬间,她骤然阖上了双眼。
时羡勉强扯出来的那个笑,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僵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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