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手劄第三十七页(2/2)
他是觉得无所谓的。
养父打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都习惯了。
这次懒得买药涂,也不想花那个钱。
放学了不想那么早回那个压根不算家的家,所以跟往常一样,在街上随便找了把椅子坐着等天黑。
空中染上一层金边的时候。
他听到有人叫他,不是叫的名字,叫的“闻同学”。
嗓音轻柔、熟悉。
偏头看去,是他那个总共没说上几句话的同桌。
她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垂着眼睫,向他伸手,沁白的手心里躺着几片创可贴,是哆啦A梦图案的。
她说:“我买多了几片,你要吗?”
鬼使神差地,他收下了。
她走了,又很快回来,手中还提着个袋子。
什么话也没说,把袋子放在他身旁之后,转身又走了,还给他留下了面迷你小镜子——袋子里是棉签碘伏,镜子是为了让他方便给脸上药。
背影纤细,马尾荡漾。
他就这样看着,而后和她忽然回过头来的目光对上。
估计是觉得什么话都不说很没礼貌,他这个同桌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踌躇几秒,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背后是天空洒下的霞光。
他微眯起眼看她,听见她说:“再见,闻同学。”
……
当时他们关系如此淡薄,时羡都愿意掏钱为他买药,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心肠一向软得可怕的她,都不愿意送为了她而受伤的他去医院。
不喜欢他到了这种程度,是吗。
闻宴想跟徐骁说,即使时羡不再喜欢他,又如何,他会想办法让时羡重新喜欢上他的。
可大概是唇角边的伤太疼了。
疼得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又或者是他自己都难以将这句话说出口——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让时羡再喜欢他一次。
冗长的安静过后。
徐骁忽然问道:“闻阿姨知道时小妹吗?”
闻宴擡眸,表情寡淡,他笑了一声,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意味:“她怎么会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徐骁和林蔚然对望一眼,又继续说:“闻阿姨不会让你和时小妹在一起的,她看中的儿媳妇应该是某个豪门千金吧。”
“她看中哪个那就让她自己去娶。”
闻宴扯了下唇,嗓音凉薄:
“她以为她有能力还能再插手我和时羡之间的事吗。”
“现在想这么多干嘛,时小妹还会不会跟你在一起都是个问题。”徐骁“害”了一声,“你是怎么想的,如果还喜欢那就去追。”
“她不喜欢我了。”
“那又怎样,你追你的。”
闻宴揉揉眉骨,在商场运筹帷幄的男人,此刻有些无可奈何地低声道:“我去追她,反而会让她更加远离我。”
高中有个男生跟时羡表白,她态度十分明确地拒绝了,并在此后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甚至到了最后见面连声招呼都不再打一个的程度。
这个男生没向时羡表白之前,他们两人的关系比普通同学要好一点,怎么也没想到表白之后,和喜欢的女孩竟成了陌路人——活生生的表白失败连朋友都做不成的例子。
闻宴全然看在眼里。
所以在和时羡重逢之时,哪怕他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哪怕情感仍旧难以自拔,但他脑海中仅存的那点理智,让他在时羡面前表现得隐忍、克制。
不能太直接、太直白。
否则她会对他退避三舍。
想了很久,他最终选择“慢慢来”的方式,就像高中时候那样,企图在两人长久的相处之中,让时羡对他日久生情。
她只要对他再生出那么一点情感出来就行。
他会抓住这点微乎其微的情感,直白地爱下去。
徐骁嘲笑:“你不追,时小妹有的是男人追。”
“慢慢来没有成效。”闻宴眼眸晦暗,话语意味不明,他指尖在车门把手上轻叩,“左转,去觅live。”
“去酒吧干嘛,不去医院了?”
只是默默听着两个男人说话的林蔚然了然一笑。
自然是去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以便有理由去见心上人。
—
晚上十一点,时羡丢完垃圾上楼。
她回来有一阵子了,本来告别谢允昭想送闻宴去医院,结果和谢允昭说了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徐骁的车就跑得没影了,只好回家。
从电梯出来,猛得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自家门口,不由得心尖颤了又颤。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之后,仔细一瞄,发现这个男人是闻宴,还是醉了酒的闻宴。
他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肩膀,一向挺直得如同苍松般的脊背是弯着的,黑发凌乱,对着她的那面侧脸薄红一片。
他就以一副这样的模样,头抵着门,不太稳当地靠在贴满了小广告的灰白墙壁上,周身散着浓烈扑鼻的酒气。
“闻宴?”时羡蹙眉走近,“你站我家门口干嘛?你不是去了医院?医生说治疗的方法是喝酒吗?”
闻宴偏头。
照明灯明亮的光线下,他冷白的肤色全染上了一层旖丽的酡红,就连眼尾都晕着淡淡的胭色。
眼眸带着醺意,眼神是迷离的,他眯起眼,像是在辨认,也不知道认没认出她,薄唇抿得平直,不说一句话。
时羡问道:“你是不是走错了,你家在楼下一层。”
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眼中蒙着水雾,像是要哭。
认识这么久,时羡从来没看见过他这幅醉醺醺的模样,她轻轻叹气,看他下一秒就要倒下,于是伸手想要去扯他衣袖,准备拉他下楼。
“走吧,我送你回家。”
转瞬之际。
她手腕被人握住,下一秒,又被一股牵扯的力道,带着她撞向男人怀中。
闻宴大手贴着她的后颈,她腰也被紧紧桎梏,耳边是灼热的,含着酒味的,令人泛痒的气息。
这是一个温暖的、热烈的。
时隔多年之后的,亲密无间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