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因果（2/2）

明明本身就只留下了这么一点记忆，却还全部丢失在了酆落之中。而这一切，还全都由父亲所赐。

因为原本就知道幕后的真凶，一心一意只想着要复仇，在睡梦中死死抓住君之楷的手的云朝辞，又是梦到了什么呢？

他心底里藏着的孤独、怨恨，君之楷在此前一无所知。他只是龟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甚至不敢对着云朝辞多发问一两句。

云朝辞想过和他倾诉吗？还是就想着，这是他自己的复仇，不需要其他人的参与呢？

等后面发现，当年的事情还有另外一面，甚至还和君之楷的师门有关。这算不算，他被同一个人背叛了两次呢？

朝辞，君之楷在心中喊着他的名字，对不起。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他对自己更加多了几分怨恨，就跟当初怨恨亲信师父的自己一样。

回首才发现，自己欠云朝辞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多，他感觉自己也只能永坠无间地狱。

云朝辞从小就知道，自己和旁人不一样。

母亲常常坐在屋中，痴痴地望着天边。云朝辞问她的时候，她就会说，因为你的父亲在远方。

“他说他想要证道成仙，他一定可以做到的。”母亲把云朝辞抱到膝盖上，给他指了指天上的云，“也许他就在天上看着我呢。”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云朝辞看着自己的手腕。

那上面有两条浓郁的、如鲜血一般的因果线。一条和他身旁的母亲连在一起，而另一天则接在天上，深入云端，云朝辞看不见另一头的人。

“娘，爹应该真的在天上。”他思索了下母亲的话语，觉得和自己手上的因果线对上了，于是实话实说道。

母亲低下头来看着他，一把把他抱进怀里。她在云朝辞的耳边轻声说道：“是的，朝辞，他肯定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云朝辞没懂母亲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格外的温柔，脸上也一直带着幸福的微笑。

母亲很开心，云朝辞判断出来。

那就好，所以他也回抱住了母亲。

等再长大一些，手上的因果线就从两条变成了一条。站在母亲的尸体旁边，看着鲜红色逐渐褪去，摸不着的线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散。他才终于理解了这些线的意义。

象征的亲缘的因果线是和流淌身体中的血脉一般的红色。朋友之间是蓝色，贺沐雨与他的因果线已经有些蓝的发紫。他俩不仅仅是朋友，更是朋友之上的，双方唯一的家人。与他结怨的人的因果线是灰色的，因果越深，积怨越大，因果线的颜色就会加深。而母亲死了，他们母子之间的因果线，就断了。

黑色，则代表了他无尽的仇恨。

明明是父亲，却只想把他置之死地，明明是父亲，却从不期望他的诞生。云朝辞对父亲的期待早在母亲死去的那一日里就不复存在了。小时候还会问母亲，自己的父亲在哪里的云朝辞，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双亲的早逝能够催生孩子的成长，也让云朝辞显得格外早慧。

仙人不能参与到、影响到凡人的因果中去。

但唯有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因果，连天道也无法干涉。

不管宛情仙人做了多少准备，借由潇寒派之手杀害云朝辞，他的因果线都已经说明了一切。

苍天在看着，苍天告诉了他幕后黑手。

所以这也是天道的意思，天道认为这份因果，需要归咎在宛情仙人的身上。

“你打算怎么做呢？你是要弑父吗，云朝辞？”宛情仙人质问着云朝辞，“孝道”这两个大字如同高山一样压在云朝辞的肩膀上。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这不仅仅是世俗的成见，不仅仅是世人的默认法则，同时也是天道的意思。

因为是父母给予了子女性命，所以他们之间天生就带着不一般的、难以斩断的因果。又因为这层因果的存在，弑父是个禁忌。

“你的命是我给的。”宛情仙人威胁到。

“但我并不想要这条命！”云朝辞大声地反驳回去。

“不论你想要还是不想要。”宛情仙人的语气十分冰冷，“这都是你欠我的。”

自古子女欠给父母的性命，不论子女愿意还是不愿意，都难以还清。而天道，也默许了这一点。

弑父乃是逆天之行。

不受天道眷顾，但是云朝辞并不在乎这些事情。支持着他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动力就是复仇，他当然不会畏惧要付出的代价。

但是天道会有限制，子女要想斩断父子之间的因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就不怕，遭到上天的反噬吗？”宛情仙人看起来胸有成竹，“自古以来，只有父杀子，没有子弑父。。”

这是一份不公平的契约，父母杀子，要比子女弑父，宽松太多。

无法偿还的恩情，无法撇清的血脉，无法斩断的因果。

只是，向来如此，便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