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2/2)
“皆死于战中。”周舒瑾感叹道。
柳安:“你相信大殿下并非畏罪自杀?”
周舒瑾微微一笑:“我也常常苦于舆论纷争,更何况他?后人觉得他不忍生灵涂炭,他便是不忍生灵涂炭。后人觉得他是畏罪自杀,他便是畏罪自杀。三人成虎事多有,众口铄金君自宽。大殿下是被两军万箭穿心而死,身上满是瘟疫的瘢痕,而江南那几个月的瘟疫病患在那日之后不需劳心就悉数痊愈,可想而知他做了怎样的牺牲——当然,或许有人认为瘟疫是他带来的,我心里倒清楚得很。你在金三角辗转多年也该放下了。”
“世界上没有人能说服另一个人。”柳安来时穿着一件破烂军装汗衫,敞着膀子,此时也是敞着膀子,整个人松松垮垮地靠在椅背上,很熟练掏出一支烟放到嘴里点着,眼睛耷拉下来凝视着地板,“你讲故事的本领也马马虎虎,显得大殿下很窝囊。我却知道他是个勤恳善良热血的青年,但做青年很不容易,很多人未老先衰——或许老到底了还能像你一样再年轻起来,那才好。”
这件衣服老旧得不得了,柳安珍惜自己在金三角的生命就没有再穿。这些年他在金三角颠沛流离做了各行各业,费尽心力才能见到周舒瑾就穿上表明自己的立场而已。
“已故之人已故之事.......他的心愿未了啊。吾辈当自强——”柳安脸上每一道笑纹都显得沧桑,像一张被人抓皱的纸展开,“这些年我走南闯北,别说为和平做点什么,我连对方的军官都见不着——生意做了不少,拿着钱去打战,战也打了好些,花光钱又回来做生意,被人抓了当奴隶拿去卖。什么都不剩,毫无成效。”
“你见着我,可以当做一个转机。”周舒瑾说,“你们殿下与太子之间是A与B国之间的世仇。我们跟国相是附属人群C对主国 D之间的矛盾。而我们附属人群因为行业道德掺和了A-B之间的斗争。如果你能替我效劳三年助我解决矛盾,我给你五千人,武器自然不用说的,让你在这可以独当一面或者我替你引荐,想见谁都可以。”
周舒瑾的话直截了当,劈天盖地,用柳安没见过的命运把他砸得愣在原地。
烟慢慢烧着,掉到他衣服上。他有点昏了头,顶了一脑袋的青烟。
周舒瑾说:“贺昭是你的上级,你考虑清楚,从他那里要句话我才能收下你。”
柳安说:“劳烦您。”
周舒瑾会意,打了电话给贺昭。
“喂?什么事?”
“你手下有位叫做柳安的先生,他心愿未了有旧债要还.......”
“旧债?什么旧债?”贺昭茫然两秒,“屁的旧债,没有旧债!让他滚回来。”
“我已经许诺给他,前提要他为我效力三年.......”
“他居然自己跑出去跟你做生意?让他滚回来。三年?我都没见过你能在一个地方待够三年!谁知道你这三年又有哪些变动?不准!”
周舒瑾叹了口气:“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先碰到他的,要做点什么也该我来做。你哪凉快往哪呆着,什么都不准做。”贺昭说。
“你最近很不讲理。”周舒瑾说。
“对的,跟你讲理讲不通。他得回来,你也得回天山上待着去!”
“我不想你因为过去的事逐渐变得暴戾。”
“您这是高看自己了。”
周舒瑾只得把电话挂了。
贺昭这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在相当一段时间里都会对他娇宠呵护让他为所欲为,尽管他没有意识到他的下意识。
即使这样,周舒瑾也是拿他无可奈何的,就当自己有了赎罪的机会。
而且周舒瑾又有了自己的野心,是不必为一点小事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