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图(2/2)
“物件?”
“嗯。”
周舒瑾含笑:“既然是少不更事,那会不会是读书时的笔墨?”
韩冰摇了摇头。
周舒瑾:“古书?”
韩冰:“不是。”
周舒瑾:“我实在猜不着,韩司令能否给点提示?”
韩冰托了托手掌,曲起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她托起了一方玉玺。
周舒瑾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脚步也停下了,却无法在脑海里追踪线索排除人物——这或许也是韩司令选择跟他说这些的原因。
周舒瑾搭在韩冰肩上的手像感受到了无尽的寒意,从她身上擡离。
面前那细长的丹凤眼挑起危险的笑意,那么骄傲,那么美丽,那么冷冽,仿佛一把充满杀意的军刀。
周舒瑾笑着松开手转而在沙发上坐下:“真是嗑药磕多了,站久就累。韩司令,请坐。”
韩冰坐下来。
“往事不可追忆,忘记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本能。”周舒瑾道,“我们换成纯音乐《克莱因蓝》好不好?”
韩冰没有表态,只倒了两杯果汁。
他擅自换了唱碟。
寂静的空气里响起悠扬的乐声,夹杂着背景音乐里淅淅沥沥的雨声、情人点烟时打火机的声音、离别时的车子引擎声、天上轰鸣的滚滚雷声。
韩冰擡头看着窗户迎风飘扬的帘子,仿佛看到外面雷雨交加。
风在窗边叹息。
夜在墙外流泪。
“今天来看你的那位先生,你可有印象?”
“并没有……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周舒瑾看着她。
“愿听其详。若是我能做到的,不妨给周公子浪漫的人生助助兴。”韩冰道。
“我想走出这里和他一起看日出。”周舒瑾道,“在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时,我们能自由地十指相扣,并且留下一张纪念照。”
韩冰道:“周公子,你可听说过和平客栈里一味叫做忘百忧’的药?只怕有些缘分一旦错过就没有了。这就是‘忘百忧’的风险。”
周舒瑾勾勾嘴角,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韩冰觉得,那块点心可能是极苦的。
周舒瑾:“我自信没有吃过这味药,吃过这味药的人不会摔倒在同一个人身上。”
“夜色已深,不介意我在此留宿吧?明早还要送你去体检。”韩冰朝他使了个眼色。
“自便。”周舒瑾跟随她上楼。他们的约定之间有件不太合分寸的事情,样子要做足。
周舒瑾不以为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生能够做到。
于是他默默想着对策。
没想到那女生并没有迟疑,将上衣脱了躺在他身边。
周舒瑾垂下眼眸瞥了她一眼,见她香肩半露却如天上雪莲般不容染指,只笑了一声:“我周温庭是有多风流,才想着把风刮到一个寡妇似的女人身上。”
“当然不是。您的爱人——不刚刚被带出去么。”那女生含着一丝笑,声音平静,脸上淡漠如冰霜,“我们搭个床罢了。”
过了一会儿,国相的人果然闯进来了。
周舒瑾懒懒掀了一下眼皮,就着这样的睡姿道:“什么事那么急?”
那女生只微微睁开眼,冷漠地看着贸然闯进来的士兵。
领队那人见状,赔笑道:“打扰韩司令和周公子的雅兴了,情况特殊,大人也只是担心周公子的安危。”
“周公子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你们来了有用?”韩冰淡淡道。
等那领队的人悻悻离开许久,韩冰就穿好自己的衣服,又恢复了平日严肃不可侵犯的模样。
“韩司令,不吃点什么?”周舒瑾道,“感谢韩司令为我调虎离山,又赶来救我于水深火热。”
“指点江山的事让我干了,暖床丫鬟的活也让我干了。吃喝,周公子总该一个人也能办到。”韩冰擡手挡住周舒瑾端来的酒,微微一笑,凤眼微挑,墨色的眉峰透出逼人的英气。
如果是个女生,难免会在这样的韩司令面前乱了手脚。
“韩司令着实有点不解风情了。”周舒瑾道。
韩冰瞥了他一眼:“鄙人受得了苦,肠胃却娇弱得很,消化将军们画的饼已实属不易,怎么消化得了周公子的香槟美酒。”
“你怎知国相的人这会儿要来?”
“今早批了三个条子,一个要求我清理黑市异党并灌输思想,一个要求我跟你拉近关系,一个要求做军事准备。恰好你的花又送来,我想他们此行也不过是要让我们有把柄被他们要挟。与其被看见在楼下夜谈,不如就刚刚破门而入。谁人不知道——周公子的真心最滥情呢。”
“这可冤枉我了。”
次日清晨,周舒瑾穿着一件白衬衫和蓝色工装裤,披着一件浅金色外套从门口下来。
韩司令也站在装。
“怎么?司机放您的鸽子了?”周舒瑾道。
韩冰不搭话。
过了一会儿,韩司令的车才缓缓开来,那司机是个蓝眼睛的男生——传言说和韩司令是年少时的青梅竹马。
有周舒瑾和那位司机在,韩司令的桃色新闻必定少不了。
韩冰打开车门,习惯地擡头环视了一眼街道,看到了国相的人的车子停在不远处。她偏了偏脸,朝周舒瑾颔首,深沉的墨色瞳孔里含了些浅笑。
周舒瑾擡了擡头,正好迎上头顶的阳光,眼里也有些笑意,目送她离开。
实际上周舒瑾对她是客气克制的,他丧失记忆还能在这牢笼里安然无恙地享受着相对的自由,大多要拜她庇佑。
“公子,您是时候去体检了。”韩冰说。
周舒瑾困惑不已:“从前我也体检吗?全麻?”
“是。”
“全麻不会影响我的体检结果吗?”周舒瑾问。
“医生说,全麻是避免您在清醒状态下对生理反应的干扰。”
周舒瑾半信半疑地跟她来到车里,驾驶座上坐的是总督大人上官辰修。
“总督大人怎么也来了?”周舒瑾问。
“我跟他是同窗旧识,他是来找我喝酒的。现在先带您去医院,我就一边等您一边休息。”韩冰解释道。
车子慢慢行驶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有些颠簸,枝桠时不时剐蹭在车窗上。
安宁疗养院地址偏僻。
周舒瑾冷不防地说:“好像从前我也开过这样的路,比这个还要颠簸,我紧紧握住方向盘还有另一个人的手,在心惊胆战中感受到一种生死与共的永恒。”
上官辰修闻言就笑:“你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实在想不出是哪个让你有这样的感慨。”
“终究也只是自己的想法。”周舒瑾说。
一间长满爬山虎的医院逐渐出现在眼前。周舒瑾感受到一阵难以控制的低落和抵抗情绪,他有点想吐。
韩冰带他走过洁白的医院走廊,在一二三楼还能看到一些正在治疗的军官。他们在绿荫里聊天休息,说军医一贯动作粗暴但实在能救人于生死一线中,有时候能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一阵阴风出来,带了一些难以言喻的臭味。
“咿呀~”有些上了锁的门被吹开了。
周舒瑾发现一些无人走动的房间里除了灰尘,就是厚厚的血渍。
他们走向四楼的治疗室,那里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气味。医生显然很清楚周舒瑾适用的麻醉剂分量。
“我们在外面等您。”韩冰说。
“不,我不接受全麻。”周舒瑾刚刚躺下又从治疗床上跳下来。
上官辰修回头看他:“你希望我们在这儿等你吗?”
周舒瑾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些好似认识但细究起来完全没有印象的人,头也不回地走出治疗室:“我不接受检查。”
“您从前已经来过很多次。”韩冰安慰道,“眼睛一闭一睁就结束了。”
“他忘记了,也难怪会害怕。”上官辰修说,“在这种地方没有个可靠的人确实不妥。”
“我希望小朝能过来。”周舒瑾说。
两人对视一眼。
“我给他打电话。”上官辰修答应道。
电话很快接通了。
“您好。总督大人。”小朝的声音传来。
“能否来一趟圣伊丽莎白医院,周公子好像对你有印象,想让你陪同他做检查。”上官辰修说。
“周公子的检查结果严格保密,我可以过来吗?”小朝问。
“这是他自己的诉求,我们可以酌情考虑。”上官辰修说。
“好,我现在赶过去大概需要半个时辰。”小朝说。
“那您是先检查还是先等他过来。”韩冰问。
治疗室外面已经排了好几位军官。以周舒瑾的身体状况准备好的麻醉剂也并不能直接用到他们身上,他们必须等着同时也脾气火爆十分着急。
周舒瑾见事情有了转机也退让了一步,走进治疗室。
麻醉剂缓缓注入他的血管,他感到一丝寒冷,很快眼皮发重。他好像睡着了,但又感受到有异物在他身体上游走,好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他意识到医生只是给他注射了肌松药,而肌松药的起效会给人带来很大的痛苦和恐惧。他此刻的平静完全是肌松药合用了镇静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