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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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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观妄生轻笑一声,问,“陛下为何觉得会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

“不为什么,就是不好听。”这话颇有几分孩童时期不讲理的偏执。

“是吗?可我觉得这个名字十分好听,是我觉得世间最好听的名字了。”观妄生轻声道。

“当真是这样么?”颜展之像是有些不信。

“当然,我不会骗陛下。”

“观妄生,别叫我陛下,以后都别再叫我陛下了行吗?”颜展之突然道。

“好,我都依你。”

“我们出宫吧,观妄生,你陪我逃出宫吧好不好?”

“当然可以,你想去哪儿?我陪着你。”

“去哪儿都行,我们一起逃出去,我不当什么国君了,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可好?”颜展之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观妄生没再直接回答,而是扶住颜展之与其对视,问:“可是发生了何事?”

颜展之双目猩红一片,再也没了往日的光亮,失神地望着眼前之人一言不发。

观妄生则问:“你难道不想保护苍生了吗?展之。”最后两个字低沉微哑,像是带有能蛊惑人心的魔力。

“保护苍生——”听到最后四个字的颜展之眸光有了聚焦,许久他伸手握住观妄生的衣角,声音嘶哑道:“观妄生,那你逃出宫吧,保护苍生我一个人做便好,我才是霁尘国的国君,保护苍生的代价应该由我一个人承担才对。

“观妄生,你离开这里吧,再也不要回来——”

“我不会离开你的。”观妄生几乎带点强制地让颜展之与他对视,他像是能轻易看穿颜展之眼中所有情绪,“你在担心我,对吗?展之。”

颜展之看着眼前的观妄生,苍白的双唇蠕动了下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你在担心我什么?”观妄生道,像是在诱哄。

“我担心你会死。”说完这话,颜展之喉间涌起一股腥甜,又生生被压了下去。

你果然是在担心我。观妄生的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似是十分满足。

观妄生伸手将颜展之揽入怀中,道:“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死。”

“你真的不会死吗?”颜展之眼中重燃起光亮。

观妄生:“当然,你不是说我是神仙吗?既是神仙,世间便没人能杀得了我,除了一人?”

颜展之问:“谁?”

观妄生微笑,丝毫不隐瞒:“你。”

颜展之:“为何会是我?”

“因为你是我存于世间唯一的执念,所以若是你想杀我,轻而易举。”观妄生尽数道出缘由。

不等怀中人说些什么观妄生转而又道:“不过你舍不得我死,对吗?展之。”

颜展之再次抱紧观妄生,他咽下口中血沫,笑道:“对,我不想让你死,一点也不想。”

这一句话便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余下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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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月悬空,红烛坠血。

紧闭的房内一片狼藉,桌边是洒落的酒液,散发着异香,酒杯滚落在地无人置理。

微弱将熄的烛火映照在颜展之沾血的侧脸上,衬得无比危险而惑人。

颜展之眼神冷漠地望着不远处之人,双唇染血,嘴角弯起的弧度满是讥讽。

手中握着的刀刃顺着被刺中人的胸膛,血液一滴一滴滑落至手心中,残存的温热只剩冰凉一片。

观妄生看着胸中冰凉的刀刃,又看向刀刃的主人,他哑声唤道:“颜展之?”

颜展之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凉,熟悉的嗓音在此刻变得无比陌生:“是我。”

“为什么?”

颜展之猛然拔出了手中的刀刃,举止利落不带一丝犹豫,说出的话也与举止如出一辙般伤人:

“不为什么,不想再陪你演下去了,仅此而已。天地之灵,与神同位。而我很早便听说弑神者可取而代之其神位,长生不老,我在想若是杀了你会不会有同样的效果?”

观妄生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长生……不老,弑神……你想杀我?”

颜展之丝毫没否认,而是坦然承认道:“当然,观妄生,不然你以为我陪你耗这么久的时间是为了什么呢?”

话音刚落,颜展之脖子上猛然被一只手扼制住,却并未使力只是在威胁。

观妄生问:“你刚刚说的话都是在骗我,对不对?”

“骗你?”颜展之像是不在乎脖子上的威胁,反而低声笑了起来,“是,我就是在骗你,我怎么会杀你呢,对不对?”

颜展之恢复往日的神情,可说出的话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讽刺。

脖子上的手随着颜展之的话渐渐缩紧,窒息感随之传来,颜展之仿佛感受不到似的,继续道:“观妄生,我怎么会骗你呢?我才不会因为什么长生去杀你的,我刚才所做的一切只是个玩笑而已,你信我吗?你会信我的对不对?毕竟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

“颜展之,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观妄生语气变得狠厉,手上的力气再次加重。

“信,我当然信。”颜展之毫不犹豫道,“但是你杀不了我,今日是血月之夜,天地间皆是煞气,你的神力现在应该所剩无几了吧。观妄生,你若是现在不杀我,你尚有可能逃出去,但你若是杀了我,你绝无生还可能。”

“那我就杀了你。”观妄生掐着颜展之的脖颈,双目猩红道。

颜展之低头笑起来,很快他又擡头看着眼前的人,眼神无比凉薄。

“你舍不得杀我。”颜展之语气笃定道。

这句话无比熟悉,明明放在不久前还是句承诺,可到现在却只剩下讽刺了。

观妄生狠厉道:“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凭什么?凭你现在明知道你不能杀我,却依旧愿意去死也只想死前最后一刻留在这里待在我身边。”

颜展之最后一个字刚一说话,眼前便骤然刮起一道强风,原本站在自己身前的人立马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不远处摇摇欲坠的木窗。

滴血的刀刃掉落在地发出闷重响声,颜展之像是瞬间泄力般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变得摇摇欲坠,整个身体轰然倒地。

颜展之倒在地上失神般地望着观妄生消失的方向,许久未回过神。

突然,颜展之猛地捂住心脏,强大的窒息感笼罩上来,颜展之神色一紧,从嘴中呕出一口黑血。

身后逼近一道身影:“陛下,你还是做了和先君一样的选择,你这样只会让整个苍生都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颜展之嘴唇染血,捂着胸口笑了起来:“国师你是真当我愚昧吗?其实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罪仙吧,所谓的鬼婴其实不过是你想将我彻底逼迫到绝境上的借口罢了。”

唐鸣章低叹一口气:“是,陛下,罪仙是假,鬼婴也是假,但是国将灭苍生有难这一点并不为假。”

“我若是不这么做,陛下当真愿意以百婴来祭天吗?霁尘国的国运早该尽了的,国君不明,苍生不畏。不知从何时起,就变成如此了呢。国君变得只求后世留明君一名,不再在乎苍生究竟会如何。”

唐鸣章眼神里晦暗不明,他道:“陛下,我如今做这一切全是为了你。”

“为了我?”颜展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又笑了,但目光无却比冷漠,“逼我滥杀无辜,残害幼婴,又妄想逼我杀死我唯一在意的人,唐鸣章,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陛下,我是在帮你成为真正的明君,拯救苍生,延国之千年,方为众人眼中的明君。现在所有人都以为用来祭祀的百婴是罪仙之体,所以即便祭天之行过后依旧没有人会怪你残忍暴虐,只会认为陛下得识大体,一心为民。”

“哈哈哈,得识大体,一心为民?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祭天之行失败了谁来承担后果?还不是苍生。”

唐鸣章毫不动容,只是道:“陛下,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我们没有选择。”

颜展之捂着心口紧盯着唐鸣章:“他已经离开了,你不可能再做得了百婴祭天。”

唐鸣章擡头望着天上血月,他缓缓道:“陛下,原本当年不应该有那么多人枉死的。”

此话不知是再对谁说。

突然,颜展之瞳孔一缩,捂住心口的手愈发用力,神情痛苦,内里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吞噬心脏里的血肉。

颜展之意识到了什么,他擡眸艰难张口,声音嘶哑:“你对我做了什么?”

唐鸣章负手而立,身影冷漠,道:“傀儡蛊。”

听到答案的颜展之猛然睁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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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漫天,祭坛上缠绕道道冤魂,顺着屡屡黑雾攀附上天——

婴魂窥天。

漫天血雾中,耳边尽是骇人而惊心的啼哭声,还有道道痛苦的嘶吼声:

“颜展之,你骗我!”

“你骗我。”

“你骗我——”

站在阵旁的颜展之听到这句话后无声死寂的眼神有了波动。

伴随着天地之灵陨灭,骤暗的天色猛然劈开一道血河,从中隐隐能看到一张幼小挣扎的人面。

而后,无数道怨气伴随着天怒化成一缕缕惊雷从血河中喷涌而出,径直劈向祭坛旁的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惊雷幻灭,诅咒现世。

天地间仿佛陷入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得见其中传来一句很轻的声音——

“观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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