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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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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三)

颜展之坐于桌案前,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桌上几乎快堆成山的奏折。

才批了没几本,颜展之悄悄从奏折上探出一个脑袋看向不远处坐着的人。

“陛下。”那人突然出声唤道。

听到声音的颜展之立马收回视线,直起身子佯装无事发生。

刚消停没几秒,颜展之又悄悄用余光打量着一旁的观妄生,却发现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擡下头,目光一直落在手中的古籍上。

颜展之皱眉不解:“你怎么知道我在偷看你?”

观妄生依旧看着手中的书卷,道:“陛下做什么我都知道。”

颜展之:“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别叫我陛下的吗?你又忘了。”

观妄生终于从书中擡头看向颜展之,道:“没有忘记,你今日的奏折还没有批完一半,所以陛下还是别贪玩了专心批奏折吧。”

颜展之看着眼前几乎有半人高的奏折山,脸立马耷拉了下来,索性直接将手中的奏折一甩,摆烂道:“我不想批了。”

观妄生淡淡开口道:“懈怠罢工,非明君之为。”

颜展之黑脸:“怎么现在你也拿这一套来压我了?我不管我不想当什么明君,我想游山玩水。”

“陛下。”观妄生冷冷喊道。

颜展之闻言立马把嘴闭上了。

观妄生道:“你忘记幼时与我说的话了么?”

颜展之了无生气地看着眼前愈堆愈多的奏折,愤懑道:“我哪知道当国君这么累啊?”

说完颜展之突然灵光一闪,看向观妄生喊道:“观妄生。”

对方不答,颜展之也不气馁,又喊:“观妄生?”

还是不答。

颜展之直接拉长了调子喊:“观——妄——生——”

终于对方有所动容,观妄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向颜展之语气无奈道:“陛下又想让我帮你?”

颜展之笑眯眯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观妄生轻叹一口气,起身走到了颜展之身旁。

他道:“这是最后一次了,陛下。”

颜展之爽快答应:“好啊。”

反正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说。

突然,殿门被缓缓推开,听到动静的颜展之迅速直起身来,从旁抽出一本奏折假装认真批阅起来。

等到外面的人走近后,颜展之才假装擡头喊道:“国师大人怎么来了?”

唐鸣章颔首行礼道:“参见陛下。”

颜展之起身赶忙道:“国师不必多礼了。”

唐鸣章缓缓起身,擡眸看了眼同坐在颜展之身旁的观妄生又收回目光,沉声道:“陛下,臣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禀告。”

颜展之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问道:“国师大人请说。”

唐鸣章神情未动,道:“此事事关霁尘国百姓安危,事关国之长存,所以还请陛下将宫中无关人等清离宫内。”

颜展之闻声看了眼身旁的还在专心替自己批阅奏折的观妄生,对方身形未动像是没听见这些话,神情专注。

只一眼,颜展之便果断擡头开口道:“既如此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

两人来到一处无人的宫殿,到了后颜展之问:“国师大人有何要事?”

“陛下可还记得先君在时霁尘国遭遇的一次瘟疫?”

颜展之先是一愣,后才想起来道:“好像是有一场,我记得后来这场瘟疫不是已经被治好了吗?”

唐鸣章点头道:“当时确实被治好了,不过当时国君执意不肯采取臣当年的方法,以至于后来又用数不胜数的百姓枉死于这场瘟疫中。”

颜展之一怔:“是这样吗?国师当年想用什么办法?”

唐鸣章道:“舍小取大。”

颜展之蹙眉道:“国师的意思是从一开始就杀掉了那些患上瘟疫的病患?”

唐鸣章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陛下,原本当年不必死那么多人的。”

颜展之神色一顿,道:“既已是当年,国师何必还如此执着?”

唐鸣章摇头道:“陛下,其实当年那场瘟疫并未过去。”

颜展之目露疑惑:“什么意思?”

话音落,空荡的殿外突然闯进一行人擡着什么,他们将擡着的东西放在殿内后又俯身离去。

颜展之看着殿中央摆放的物体,体型巨大且上面盖着黑绸,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颜展之靠近一步问:“这是什么?”

遮挡的黑布被猛然掀开,里面传出一声低沉狰狞的嘶吼声,随之露出一个铁笼。

待看清铁笼里关着的东西后,颜展之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会?”

颜展之双目紧紧盯着笼中的人影,只见那人脸上满是蠕动的脓包,双目赤黑,牙尖如兽,全身青筋暴起,如同条条黑蛇攀附在身体脉络上,几乎不见人形。

颜展之声音发颤问:“这是什么?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唐鸣章神色未动,只道:“陛下可曾听说过罪仙?”

“罪仙?”

“陛下不必具体知道罪仙到底是什么,只需知道罪仙现世,乃是灭国之兆。”

颜展之猛然回头,不可置信地问:“灭国?”

“是的,陛下。”唐鸣章看着颜展之此刻的模样,眸色暗沉,“不过臣有一法,可以救国,可以救世间苍生,就看陛下愿不愿意替当年的先君做出这个抉择了。”

“是何办法?”

唐鸣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陛下可曾见过罪仙的另一种模样?”

颜展之闻声擡头,看见殿中赫然又多出了一口敞着口的箱子。

颜展之一步一步走过去,脚步格外缓慢说不上是在害怕还是在畏惧些什么。

箱中传来阵阵婴儿啼哭的声音,不知为何这哭声听起来比一旁铁笼内传出的嘶吼声更为刺耳,更让人恐惧不敢靠近。

颜展之看清箱子里婴儿的模样,从身形来看应当刚生下不久,他的脸上长满了和旁边如出一辙的脓包,挤满了这张幼小的脸,嘴里还在不停啼哭着,脆弱猩红的小手在空中挥动着,想要抓住些什么。

颜展之伸出手指想向那只小手靠近,却被一旁另一只出手制止了。

“陛下,这就是罪仙刚出生时的样子,生性残暴,善食人血。”

颜展之紧紧盯着箱子中的婴儿,裹于襁褓之中,身形脆弱。

“生性残暴。”颜展之眸光微动,“可他只是个孩子。”

“陛下,以貌取人,这会害死很多人。”唐鸣章又道,“苍生需要陛下。”

颜展之手缓缓垂落,半响才道:“那国师所说的救国之法是什么?”

唐鸣章深沉的眼睛中流露出淡淡的满意之色,很快又化为望不透的深渊。

唐鸣章像是在下最后的判决般缓缓道出四个字:“祭百婴魂。”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去,暗到都已看不清来时的路,颜展之才缓缓归来。

颜展之满脸失神、脚步虚浮地往前走着,整个人恍若被夺了心魄,直到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中,那人熟悉地唤道:“陛下。”

颜展之死寂的眼眸中终于有了微弱的光亮,他缓缓回抱住身前之人,哑声喊道:“观妄生。”

那人低声应了一声:“嗯。”

颜展之像是没听见似的,缩紧了抱住观妄生的手,又喊:“观妄生。”

观妄生回道:“我在。”

颜展之还是不自足,还喊:“观妄生。”

观妄生这次没立即回答,而是轻轻搂住了颜展之的腰侧,让这人能够更真实地感受到自己。

观妄生轻声开口,耐心地回答着这人的问题:“陛下我在的。”

颜展之埋在那人怀中,低声道:“观妄生,我后悔了。”

“陛下后悔什么?”

颜展之喉咙艰涩:“我不该给你取观妄生这个名字的,我后悔了。”

“为何?”

“因为……这个名字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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