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1/2）
第 123 章
葬礼定在三日后。
顾原星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独自一人完成所有关于陈松伶的后事。
大雨从三日前就没有停过，今晨一早顾原星抱着她的骨灰盒上山时，天地之间还携着刺骨的寒风，直直往骨头里吹，叫人难以忍受。
林子洲在一旁给他撑伞，寒风吹斜了雨，直往他怀中淋。
顾原星弯腰紧紧抱住骨灰盒，不让一滴雨水沾湿它。
顾海茂杵着拐杖，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
大家穿着黑色的正装，一张张脸孔上，透露着难言的悲伤。
靳雯紧紧牵住惠芹的手，眼睛通红，怀里还抱着上次送给陈松伶的小兔子。
陵墓坐落在陵园的东南角，那里平坦开阔，能够一眼看见整个西京最繁华的地界。
崭新肃穆的墓碑平放在一旁，几个工作人员撑着伞护着它，打开的那一方世界里，静静等待着她的归宿。
他闻见泥土的气息，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味道。
雨势渐渐小了起来，在寒风最后的一声呜咽后，顾原星将盒子缓缓放进了墓地中。
棺盖阖上，墓碑矗立起来。
众人看清了上面的字，仅有右边刻了一行：
爱妻陈松伶之墓
没有照片，那是一个合葬墓。
顾原微当即失声哭了出来。
一切尘埃落定，众人静默地鞠躬。
靳雯脱开惠芹的手，缓缓走上前，将怀中的小兔子放在了墓碑旁，顾原星将伞挡了过来，遮住碑身的同时，也遮住了小兔子。
大家陆续上前，对着墓碑鞠躬，然后低声对顾原星说着安慰的话。
他一一应了回去。
秦臻走过来，抱住顾原星，埋首在他胸前哭起来。
顾原星环住她，轻轻安慰着，在秦臻淡下情绪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荷包递给她。
秦臻打开，里面是那次她在医院见陈松伶时，从自己手中脱下来传给陈松伶的玉镯。
在她去世那天，她将这个玉镯脱了下来，平平放在了茶几上，她只带走了顾原星为她求的那条红绳。
众人一一离去，只剩他一人在山上。
对着墓碑，他没再哭，雨停了下来，天空一片阴霾。
他的心在哀默。
第七天，他独自一人上山入庙。
没再分别，他从第一尊佛像一一朝拜过去。
站在最后一个殿前，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宋智寻。
她让开道，他继续礼拜，跪在蒲团前，梵音三鸣。
同样的位置，他们朝拜过同样的神佛。
“你求什么呢？”宋智寻跟他走下山，侧首问道。
“求解脱。”
“为谁？”
“为所有人。”
宋智寻停下，静静观望着他。
“她已经长眠，可你的心，却从没有放下。”
“你应该为自己求得解脱。”
“不，”顾原星停住，落她几个台阶，站在
“人不是死在坟墓里的。”
宋智寻端详着他的神色，悲伤道：“离开的永远不会回来了，你该放下她。不要再禁锢自己了。”
顾原星笑笑，放眼望向横卧在天地之间的青山，淡淡道：
“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心境还没阔达到那个地步。遗憾将是我这一生的无解。”
他收回视线，眼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看着她依然淡声道：
“但面对这样的未来，我不再害怕，不再恐惧，不再漂泊，我找到了落脚的地方，我的心彻底安定下来了。她只是换了一个形式，彻底存在于我心中。只要我还活着，只要她还依然随着我的心跳存在，那我就会一直满足、安定。”
我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足以走完剩下的路。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没有形单影只。在月亮之下，在走向我们共同约定的来生的路上，我一直有她的相伴。
我有我的爱人。
天边青山如黛，梵音惊起鸟雀展翅而飞，香火毫无轨迹扶摇直上，顾原星缓缓说着，语气坚定而安然。
宋智寻望着他，喃喃问道：
“你想要后半辈子，仅仅依靠这段时间的回忆来活吗？”
顾原星笑笑，摇摇头：
“人有时候也只活几个瞬间。”
静默的片刻后，她落下一滴眼泪，苦涩地笑起来：
“有人朝夕相伴也生不起半点情愫，有人相濡以沫十多年，也逃不过落得想看两厌的结局。但也有人，相伴数十天，就已经足够铭心刻骨。”
“顾原星，爱原来是悲悯。”
她走过他身旁，顾原星轻叹一声：
“智寻，爱是慈悲。”
他擡眼望见手持干戈的神像，心中喟叹着念完下一句：
爱是执剑的慈悲。
宋智寻仅仅停留在他身旁几分钟，随后孤身下山。
临出殿前，她再度回首：
“上一次，在你站的位置，我见过她。”
顾原星顺着石阶走下去，雨淅淅沥沥又开始淋落人间。
走到一处平阔的神殿前，一位卖香火纸钱的婆婆打着伞坐在小背篓后，手上拿着理完的红线，见到他，笑着问道：
“要来一圈红线吗？”
顾原星朝她手中看去，点点头：
“好啊，劳您卖我一根。”
他拿着红线，却没立刻去绕。
婆婆指了指自己头顶：
“雨这么大，你过来点，这棵树能挡住不少雨。”
顾原星没动，只是摇摇头，“谢谢，我不过去了。我手里有伞，待会儿缠完红线，我就走了。”
“你来这边求什么呢？”
“求解脱。”
婆婆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他：
“你这么年轻，不该有这样的悲观。”
“今天是我妻子的头七。我来求神佛保佑，让她下一世能够好好活在世上。”
他的语气很淡，却难掩无助的悲伤。
婆婆静默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都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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