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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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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松伶动了动眼,似乎睡够了,醒了过来。

“看晚霞吗?”顾原星凑近,轻声问她。

她点点头,顾原星起身,将窗帘全都拉开。

他买了一束花,放在窗台上,白色和绿色的桔梗花在透明的雕花玻璃瓶中迎风亭亭而立。

陈松伶挑眼看了一眼绚烂绝美的天,又看了一眼安静端放在一旁的花,顾原星回首看着她,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外面的银杏掉光了么?”

她问。

“嗯,前几天有场暴雨,全都打落了。”

它们的时间到了,冬天似乎也要来了,这样倒也算是落叶归根。

她心里暗自想着,又道:

“这束花很漂亮。”

“我中午下去的时候看见的,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你肯定会喜欢它的。”

“谢谢。”陈松伶眨眨眼,“你不要看晚霞吗?”

“看。”顾原星应着,眼神却一直锁在她身上。

“再不转过去,你真的会错过它的。”陈松伶吓唬他道。

“好,这就转过去。”

几分钟的对视里,她只能看见他明亮的眼睛,沉静而温柔与她相望。

顾原星浅浅笑了一下,转过身去。

微风卷起白色的窗帘,他并未沉默,相反有说有笑,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天,陈松伶成了那个再也不看景色的人,她靠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接话道:

“我还没看过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顾原星顿了顿身形,微微仰头偏向一侧,脑海中她清冷沉默的模样浮现出来,难得不同的的是,那双眼睛不再淡漠,而是带了笑意。

安静漂亮,缄默清冷。

这么想着,他放缓了语气,将这样的陈松伶叙叙描述出来。

“而且我还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看我。”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

“松伶,你在笑吗?”

听着他的话,她起初只是笑,等后面讲完时,尽管她反复放松早已发紧的喉咙,但还是难以掩盖住哽咽的声音:

“对啊,我在看你,我在笑。”

她的脸上带着平静温柔的笑容,眼泪却不可控制地滑落。

顾原星的背影僵住,脑袋也低垂下去,他就站在与她几步之隔的地方,却不敢回头。

他继续说着,语气平淡缓慢,带着点怀念的缱绻,可肩膀却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

陈松伶知道,他也在哭。

今天的晚霞,停驻了很久很久,久到人们恍惚间擡头,以为早已隔世经年。

夜晚入睡前,她拉住他的手,擡眼望着他。

“怎么了?”顾原星俯身过去,别过她的长发。

“原星,我想回家。”

她眨眨眼,带了几分恳求。

“明天,明天一早我带你回去。”顾原星凑近,吻了吻她的额头:

“睡吧,明天见。”

“嗯。”陈松伶放开他的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他关掉房间里的灯,只留了病床前的那一盏,却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坐在黑夜里,静静望着她。

瘦了很多,脖子上还覆着一块纱布,那个地方在几天之前留过一根静脉导管。

鼻梁好像更高了一点,眼窝在光线的映照下,显出几分阴影,唇角平直,胸膛轻轻起伏着。

手背上有几片乌青的淤血。

他顺着看过去,白色的被子轻易将她笼罩在寂静中。

这个颜色太过冰冷,明天回去换一个。

他默默想着,移了位置,拉住她的手,伏在床边闭起眼来。

陈松伶并不想见太多人,顾原星一一给她挡了回去。

带着她回了别墅后,她的状态也并不好。

大多时候她都在昏睡中度过,东西吃不下去,却还是在清醒的时刻努力吃上两口,她很痛,顾原星知道,但她从不说。

每次她被病痛折磨着,蜷缩起来忍不住低声抽泣时,他只能抱着她,用那颗还会跳动的心去与她感同身受。

可心就算碎了,也没什么用。

他依然健健康康,好好的活着。

偶尔某一天,上天大发慈悲的时候,她状态也会好一些。

他们坐在沙发上,或者彼此依偎着,躺在床上。

他们握着手,望着对方的眼睛,彼此沉沦在相爱的命运中。

他感知到,有一扇门打开了。可他却不听不看,不接受那个时刻的来临。他闭着眼睛,使出浑身解数,要把那扇门撑开。

如果未来未曾来临,那么现在依然可以继续。

陈松伶靠着他,天色已经很晚很晚,她没力气站起来,大多数时候,都是顾原星抱她进出,他给她念书,和她一起看老电影,或者什么也不干,就坐在客厅里,透过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等待繁星的降临,等待黎明的重启。

今天有月亮,已经过了中秋,难得再次见到全月。

陈松伶望着它,对顾原星道:

“我的后事,交给你,好不好?”

他不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

死亡的降临太过明显,即便每一次痛不欲生,她的心都那样平静,她已经准备好去接受那个时刻。

等待着很久很久,陈松伶仰头看他,顾原星这才闷着声音“嗯。”了一声。

她擡手轻轻掐住他的脸,眼中闪过一丝调皮:

“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石头做的呢!”

顾原星纵过一丝宠溺,应声道:

“全月出来了,看来你知道我的身份。”

“按照剧情推理,知道了这样了不得的事情,我必然要被……”她做了个抹杀的动作,严肃的看着顾原星。

“不过呢,还有另一个方法弥补。”他凑过去,狡黠地笑道:

“嫁给我,就行。”

“哎呀,这个提议到是不错,但我还得考虑考虑。”陈松伶佯装思考。

“你只有一个夜晚的时间可以考虑,如果你不嫁给我的话,明天我就会彻底变成石头的。”他垂下眼,颇为伤心地说道。

“为了救你,我肯定是愿意的。可是,我不能这样就答应你。”陈松伶撇下眼睛,似乎很纠结的模样。

“我知道。”顾原星挑起她的下巴,自信道:

“结婚之前,怎么样也该有一句表白。”

于是他沉下眼中浮动的笑意,认真道:

“我爱你。”

陈松伶望着他,没有回答,她用瞬间的目光永恒地镌刻住这一刻,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他的心意。

于是她擡起手,覆在他的胸口:

“除了我,你还要再爱一个人,这样我才答应。”

“谁?”

“你。”

如果命运让你必须坠落,只有你自己才能一次又一次接住坠落的你。

顾原星没动,他不言不语,只是深深看着她。

陈松伶收回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站起身,撇去了顾原星的支持,一步一晃,走向了卧室。

“我的生命已经要走到尽头了,我没有遗憾的,没有不甘的。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岁月,也是我最珍贵的回忆。原星,你要好好生活啊。”

她站在门口,那里没有光线,她隐在黑暗中,轻声地交代着。

顾原星只觉得心脏瞬间被攥紧,又疼又麻,他慌乱无措地站在原地,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了脚跟,不能移动半分。

听到房门闭合的声音时,顾原星才擡起颤抖的手,“啪”将客厅的灯关掉。而后他一个人立在墙边,沉默地望着窗外黑夜中霓虹的光景。

陈松伶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似乎是预感到什么,这一晚,顾原星毫无睡意。

他在黑夜中抱住她,听着她痛苦的呻吟,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握住她的手,埋头在她颈窝边,任由自己的泪水打湿她的头发,却不肯松开一下。

他们一同煎熬着,一同顺从地抵抗着。

漫长的黑夜无限的铺展,他知道,一个世界就此沉落了,那个世界,再也不会重见光明了。

“下辈子一定要等我,一定要遇见我,一定要和我相爱,好不好,松伶。”

他紧紧抱住她,颤声难成语句。

“……好。”

她的身体在颤抖,语气很轻很轻,几不可闻,混在她杂乱的呼吸声里,差点让他错过。

陈松伶从来没有和他谈过关于来世的话题,顾原星曾借着玩笑试探过,但她总是微笑着沉默地将话题略过,从不正面回答。

此刻在弥留之际,顾原星也已无法分辨她的答案。悲痛的窒息早已将他吞噬,他无助的、绝望的想要抓住些什么,今生已无法期许,那便求来世。

于是他在这如水一般沉寂的黑夜里,用哽咽的声音温柔的与她约定,并不期许得到一个答案,只是想要留住关于她的一点痕迹,好让自己在余生漫长的岁月里得以独活下去。

黎明总会按时来到。

天色破晓,并没有朝霞的足迹。

阴沉沉的天,没有一点风。

陈松伶醒的很早,她静静看着顾原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他睡得并不安详。

眼角还挂着余泪,她伸手轻轻替他擦去。

顾原星动了动眼,立刻惊醒。

“我想去客厅。”陈松伶笑看着他。

他急剧地喘息了几口气,看起来似乎惊魂未定。

直到确认她还好好的,她还在呼吸,她还在笑,她还在看他。

他的心才渐渐安放回原地。

“好,好。”他点点头,从床上爬起来。

“我们先去洗漱吧。”陈松伶环住他的肩膀,由顾原星将她抱起来。

“行,今天早上想吃什么?”顾原星一边带她去卫生间,一边问她。

“嗯……面条吧。”陈松伶道。

“好啊,待会儿给你做。”

“今天有点饿。”

“我给你再加一个蛋。”

“好!”

一切准备完,陈松伶坐在沙发上,眼睛却盯着窗外。

东南角有一株山茶,已经开出了花,红的白的,静默渲染着古意。

昨天还没有看见,今晨却已经悄然盛开。

陈松伶盯着它看了几秒钟,拉住了准备去厨房的顾原星。

“原星,你给我摘一朵花好不好?”她一手指着窗外笑盈盈问。

顾原星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看见了那两朵花。

“好啊。”

他也觉得惊奇,这株山茶是十年前种下的,还是他妈妈要来的种子,据说是明朝时候就留下来的。

他随意种在了那里,大部分时候都是派人去照料,从破土而出到亭亭直上,十载岁月它却从未开过一次花。

他都快要忘记它的存在了。

顾原星走了出去,将那两朵山茶花小心翼翼摘下来,庭院中还有其他花卉,他看了看手中的山茶,似乎觉得不够,又转着精挑细选了几朵别的花。

等将整个庭院转完,手中已经捏了整整一束。

放眼望过去,他还是觉得不够,应该多种一点,院子应该更大一点。

抱着这样的遗憾,他握着那束花卉奔回客厅,楼上还有一支花瓶,刚好可以放。

等他雀跃地推门而入,却没有看见陈松伶。

他瞬间滞住呼吸,心将要脱口而出。

他不由自主放缓了步调,一步一步,走进那个时刻。

陈松伶躺在沙发上,像睡着了一样。

他几乎忍不住,除了悲痛外没有任何感受,在离她几步之远处终于撑不住,直直跪倒在地。

手中的花砸落到地板上,瞬间失去所有光泽。

泪水拂面,他一路跪着走到她面前。

他颤抖着手去抚摸她的脸,脸颊已经变得微凉,他感受到生命正在一点点剥离,它们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慢慢远离他,同时带走了她。

原来失去如此轻易,如此无能为力。

顾原星俯身过去,抱住她放声哭起来。

风终于来了,以席卷天地之势,隔绝了人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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