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2/2)
花重锦这几日抽不开身,转移囚民的事势必不能完成,颜灼若看了眼覃玉,为难道:“跟我去地下城?”
覃玉来桑门本就不太情愿,如今多半不愿意四处奔走,颜灼若想着覃玉若是拒绝,还得想个方法让花重锦解开他身上的蛊虫,谁知覃玉点头答应了。
颜灼若松了口气,他拍拍陈简行的肩,道了一声“辛苦”,便带着覃玉朝地下城的方向赶。
月色下,两人乘坐巨蟒上,掀起的大风吹得耳边嗡嗡作响。
覃玉探身往下看从眼前飞快掠过的幽黑景色,想起当年空叔扬带他出来闲逛的日子,只不过那时候的心情与眼下截然不同,他顿时无比怀念从前。
覃玉擡眸盯着颜灼若的背影,后者忽然回头看他一眼,提醒道:“你别坐那么外头,小心掉下去。”
闻言,覃玉便向他挪了挪,待颜灼若转过头去,覃玉突然开口道:“我不是表弟。”
风声灌耳,覃玉的声音散在风里听不清楚,颜灼若转头喊道:“你说什么?”
覃玉深吸口气,也朝他喊:“我不是表弟!”
颜灼若愣了两秒,两眼轻弯:“你不能坦明身份,我自然只能胡诌一个。”
颜灼若还以为是覃玉不想跟他扯关系,谁知后者开口道:“我年纪比你大,不是弟弟。”
“......”颜灼若一怔,他仔细算算,道:“你被封印之时,多大年纪?”
覃玉想了想,给不出一个确切的数字,只好摇摇头。
颜灼若又问:“有没有三百岁总记得吧?”
这个覃玉知道,他实诚道:“没有。”
颜灼若分析道:“这么说你还不到三百岁,可我已经三百岁了,所以你就是弟弟。”
覃玉回忆曾经在书上学的东西,想不明白:“可是我比你早很多很多年出生,我早过了三百岁。”
颜灼若脑子一转,学着他的口气,解释道:“可你很多很多年都在封印里,那些日子不能算的。”
覃玉觉得颜灼若言之有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内心一团雾水还没解开,二人已经到了地下城的入口。
入口的守卫一身简练的黑服,戴着简约光泽的套头面具,是此番从三界新换上来的,他们不认得颜灼若,便擡手一横拦住二人去路。
覃玉见架势不对,以为要动手,趁对方开口之前率先打出一掌,愣是颜灼若再眼疾手快也拦不住他,只好半路截在覃玉与飞出的守卫之间,硬生生对上覃玉的攻击。
两人的灵力相撞,在夜里擦出闪烁四溅的火花,覃玉看清眼前人,颜灼若给他一个收手的眼神,二人才一起压下堪称粗暴的场面。
覃玉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无辜又困惑扫过四周满怀敌意地侍卫,颜灼若对覃玉低声道:“是误会,你在外头不能随意出手,有危险的时候我来。”
覃玉垂眸点头“嗯”了一声,下一秒,身后有人喊了颜灼若一声,全身紧绷的侍卫纷纷收回手上的长刀,整齐划一地排成两列向走出来的花重锦颔首行礼。
颜灼若见到花重锦,对方脸上挂着面罩,露出一双平静温柔的眼睛,颜灼若询问眼下的情况如何,花重锦解释的同时,再拿出两个雪白的面罩递给二人带好,再将人带进去。
此刻的大道空无一人,惨白的灵痕沿着路径低低铺地,两边的房屋里几乎没有光亮,清冷寂寥的无月之地,像一座森森的鬼城。
花重锦说,在今日午时准备清点人数离开时,有两三人突然发病倒地晕死过去,到目前半天,地下城生病者已有几百人。
为了避免有人将瘟疫带到外界,花重锦不得已取消原本的计划,下令控制所有人不许出门,再设下灵痕防止发生变故而不可知。
可即使如此,在花重锦落下蛊阵之前,无人敢保证有无从地下城溜出去的家伙。
解决瘟疫的问题迫在眉睫,转移囚民的事情只好先放到另一边,可地下城越发明显的压迫感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花重锦想过找一条最大避开经过人烟便能去到外海的路线,可其中变数太多,时间人手暂不考虑,万一中间出岔子让这群不安分,基数不下万人的坏家伙溜出去一个,其后果不堪设想。
不远处能看到成堆瘫靠在路边的病人,再走几步转头进小巷就能看到日月医馆。
病人将医馆堵了个水泄不通,只见好几个侍卫脸上的面罩已经汗涔涔,他们提着半桶药味熏人的药水喂给人喝,忙得脚不沾地。
林己鸣的窄瘦的身影出现在三五成堆的病人面前,仅露出的双眼显得异常沉重。
花重锦擡手免去侍卫多余的行礼,绕过病人,走向林己鸣,和他一起查看病人的情况,道:“先生,药效如何?”
林己鸣对花重锦颔首,口气凝重道:“效果很好,可是药材不够,阿旻在另找法子。”
“她缺什么药材?”
林己鸣话到嗓子眼,突然看见花重锦身后蹭上来的二人,颜灼若跟他点头打个招呼,林己鸣迟疑半晌才开口:“灵蛊血。”
闻言,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花重锦若有所思,颜灼若食指抵在唇边,飞快向林己鸣使眼色,覃玉则警惕地想退后一步,擡脚却朝颜灼若靠过去几分。
林己鸣心里叹了口气,双手撑着膝盖一使劲站起身,道:“阿旻在后屋配药,几位随我去看看?”
说着,几人穿过两间堆满瓶瓶罐罐的小房,便看到仇旻不经意咬着拇指,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一口咕咕冒泡的绿色液体。
她没听到门口的动静,等余光里有人靠近,她才擡起眸子瞥一眼。
仇旻见到林己鸣是意料之内,她还没看清另外几人的模样便将眼睛继续放在面前的器皿上。
两秒后,仇旻倏地擡头,大梦初醒似的对花重锦简单行个礼,随后她看到站在花重锦身边好生生的颜灼若时,仇旻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她凶狠地剜了对方一眼,目光如钉子般扎回面前的沸腾物中。
仇旻对林己鸣开口道:“方才那个法子怎么样?”
林己鸣扫了一眼杂乱桌面上摆在最前面的一张草纸,道:“有效果,不过恢复速度慢了半个时辰。”
仇旻灭了眼前的火,扑通的稠状物也渐渐安分下来,她拉过架子上的湿毛巾擦手,道:“这次该差不多了。”
仇旻将湿毛巾丢回水盆里,转向花重锦道:“殿下有何指教?”
“这场瘟疫,最快多久能结束?”
仇旻抿了抿嘴,伸出五根手指:“五天,虽然药方如今有了,但药材还要从族里带过来,我给家里传过信,他们最早得等到明日早上,加上之后炼药的时间,和等到每个人身上的药性发挥作用,至少要五天。”
花重锦仔细与仇旻商量用药的对象,若是五日后再转移囚民,恐怕来不及,若是一边治,一边转移,结果会好得多。
颜灼若悄悄凑到林己鸣身边,在他耳边轻声问:“仇旻是不是在生你的气,难得见,怎么了?”
若是仇旻怪他擅自离开,顶多瞪他一眼事后骂几句,但像今日这般反应,颜灼若心里明白,多半撞在对方气头上,害自己受了牵连。
林己鸣扫了眼正与花重锦认真商量的仇旻,用同样的声音回道:“出来说。”
林己鸣率先一步走出门,颜灼若跟了出去,覃玉自然跟着颜灼若走,一时间,屋内五个走了三,仇旻余光瞥见他们离开的背影,狐疑地视线不自觉追了上去。
待彻底不见人影,仇旻一脸心事地收回探出的脖子,将断片的话题又找回来,花重锦认真听仇旻说完安排,觉得没问题,便点头应好。
桌上的东西凉的差不多,仇旻又开始干活,谁知花重锦却没有离开的架势,他盯着仇旻手上的操作,仇旻擡眸看他一眼,将桌上一堆草纸递过去:“殿下对制药有兴趣?”
花重锦将东西接过来,漫不经心地翻看,他一眼扫过纸上的内容,注意着药量的变化,然后问:“这些年,颜灼若流了多少血?”
仇旻手上顿了顿,她牵强地拉起嘴角:“很多很多,多到其中一成便够我研究出了一本药经——我能半日炼出眼前的解药,多亏从他身上得来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