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铮(2/2)
神界殿下是谁仙界小百姓可能不知道,但钟仕则是仙界皇族,连铮是仙界将军,他们即使不认识,也听过这人的厉害,裴安生此言看似无厘头,可花重锦如要细查,钟仕则无论如何都摘不出去。
连铮火气攻心,大怒一声喊,连着挥下数十鞭子,鞭鞭错开要害,打得裴安生血肉横飞,彻彻底底成了一个血人,却依旧不肯要他的命。
钟仕则瘦如细柴的手指紧紧拉住连铮,劝他停下,连铮火气正旺,根本听不了劝,钟仕则心里苦痛难言,尖叫道:“够了!你立刻杀了他!”
话音还未落地,钟仕则觉得喉咙被撕开,一丝甜腥味涌上来,下一秒他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到连铮脸上。
血气朦胧双眼,连铮一愣,慌忙去扶钟仕则,他开口带着颤音:“阿则,你怎么样!你别动气,我...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听你的,杀了他杀了他…”
连铮掌中运气,一把长剑倏地出现在他手里,他抱着怀里的人,起身的动作又退回去,他含着哭腔:“可你的病怎么办?他不交出方法,我炼不出药…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我不能…”
“我活不下去了...”
钟仕则艰难地咽下一口血,冰冷地手指拂去对方滚烫的眼泪,干哑地说:“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不喜欢妖丹,每次服了药,我夜里一闭上眼睛,总是想到一场一场血淋漓的剖丹场面,那时候我喉咙全身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我看着他们对我哭泣,向我索命,把我撕成千块万块,我好痛苦,我不想再这么活着…”
钟仕则深吸一口气,五脏抽痛,血泪划过眼角。
他的脑海里是小时候一次去找叔父,可不小心碰到了逃跑的妖军,那妖军面目狰狞,血肉模糊,发现他后狠狠将他扑倒在地,就在妖怪要对他下嘴那一刻,南丘子一道剑刃劈过来将妖怪砍成了两半…
“你痛苦?怎...怎么会…我竟从不知道…我...我怎么能...”
连铮嘴唇翕动,身体簌簌颤抖,忽然他眼神一凌,心脏好似被狠狠敲了一把,猛得狂跳起来,他顿时从悲痛中清醒,猛地扭头朝外头喊:“于柏!”
一位白衣女子不知从何处出现,忽然立身于连铮面前,她低头喊了一声“主人”静静等着命令。
“有人动密室的结界,去杀。”连铮恶狠狠地说。
等于柏消失在原地,连铮缓缓回头看着怀里的人,若是之前他还心存一丝侥幸,但这下有人动了他的结界,他不得不去考虑最糟糕的结果。
“看来我们逃不掉,是吗?”钟仕则一双饱含血泪的眼睛打量连铮的表情。
“不...不会...不会这么快...”连铮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嘴上安慰道:“说不定是进了贼,不打紧...不打紧...我带你走,不管是他娘的九司还是神界殿下,我们现在就走...他们定然找不到咱们...”
说着,连铮将钟仕则轻轻放下,握紧手中的长剑再无犹豫地朝裴安生走过去,钟仕则离开连铮的怀抱,身子顿时被寒气包围,冻得他脑子昏沉,两眼模糊,一时竟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裴安生嘶哑地笑着,身体跟在颤抖起来,连铮两眼发红,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古怪。
顿时间,只见利刃刺穿心脏,随着拔剑的动作,鲜血喷溅而出,脏了连铮的脸,也遮住了他的眼睛...
钟仕则想努力保持清醒,结果浑身突然而来的剧痛让他打了一个寒颤,他惊恐未定地擡起沉重的眼皮,看着连铮下一秒将自己刺穿,他没时间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来不及生出惊恐之外的任何情绪,他此生便终结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惧中...
面前人蓬头垢面死不瞑目,连铮不多看一眼,收了剑沉重地转过头,去寻找坐在地上的人影...
可惜回首之处,再见不到旧人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穿着一袭干净青衫、满脸讥讽的裴安生...
连铮两眼发黑,脑子立即空白一片,他心脏狂跳仿佛置身一场噩梦之中,他倏地看向身后惨不成形的人,他脚下重如千钧,迟迟迈不开一步。
连铮再次迟钝地回头,似是想从噩耗中醒来...
可映入眼帘的,是裴安生得意着仿佛看一出好戏的眼神。
连铮顿如五雷轰顶,他双腿一软,生生跪着爬到钟仕则身边,颤抖地双手像是捧着灼手的烙铁一般,终于将面前人的脸擡了起来...
满脸血污遮不住年轻人清瘦的面容,一条湿润的血泪顺着空洞灰红的眼睛流下,连铮轻轻一擦,手中沾着血的地方,便如火烧一般痛了起来,这火顺着他的手指,蔓延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烧干了他的血肉、筋脉,烧得他彻底崩溃,绝望地咆哮起来...
裴安生欣赏着他们的模样,含笑打趣道:“大将军,亲手杀了在意的人是什么滋味?”
在连铮悲痛的哭喊中,裴安生举起细白的手腕,一边打量着几乎透明的霜花蛊印,一边给连铮心窝上继续捅刀子:“说起来如今的样子可全是你的功劳,这以命换命的咒术需要钟仕则全身都换上我的血,多亏你自始至终义无反顾地相信我,让他吃我炼的药,否则现在死在那里恐怕就是我了...”
裴安生轻慢的声音在连铮脑子里炸成一壶沸水,他当然事先找别人试过裴安生的药,可他没想到,裴安生竟然准备这样的手段...
连铮撕心裂肺大喊一声,像是要暂时排除汹涌不断的悲痛,他手中长剑凝聚,足足用了十成功力朝裴安生直直劈过来,恨不得将人一刀劈成两段!
裴安生笑而不语,朝关着妖军的洞口躲去,连铮来势凶狠,剑风强悍,裴安生虽然勉强躲开第一剑却也被斩断了一缕青丝。
连铮双眼猩红,周身灵气暴走,他断然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在第二剑横砍过去的同时,周身灵力化作无数飞镖,围着裴安生刺去,丝毫不给他躲避的间隙。
裴安生额角冷汗直流,喘着粗气不敢大意,他平时身子的孱弱不是装的,眼下仅仅一招,他就已经有些吃不消,但现在他根本无意躲避,他冷静地看着杀气逼近,心里掐准时机念咒,在所有利器的锋芒碰到自己的前一刻,身后黢黑的洞口里,快如鬼魅的妖军冲破枷锁在裴安生面前砌成了一堵肉墙。
挡在最前面的妖顿时血肉模糊,有的甚至被削去了手臂和半个脑袋,但他们全然不知所痛,张扬舞爪朝连铮凄厉地扑过去。
连铮杀红了眼,大喊一声“暗卫”,一群黑衣人如夜里的潮水一般涌出来,两方对决,都是用最直接血腥的方式,不过妖军杀不死,厮杀以连铮全军覆没惨败而终。
裴安生退到洞口,待在一个可以冷眼欣赏又不至于遭殃的地方,等这场暴乱结束,他挥一挥手,妖军顿时如死透了般毫无生气地走回了洞里。
裴安生踏着血河,一步一步走到连铮面前,居高临下的眼神带着戏谑,真诚地问:“我炼的妖军厉害吗?”
连铮吊着一口气,原本悲痛至极的心此刻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他没搭理裴安生的话,眼睛吃力地找到钟仕则的身影,使劲全身力气拖着失去知觉的身体,只想要再靠近那个人一点点...
裴安生觉得可笑,可冷笑的嘴角却渐渐僵硬起来,他心里莫名其妙想到那晚宋时卿中了池也一掌后,在他面前毒发生亡的嘴脸——全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
裴安生脸色阴森,擡脚踩在连铮的头上,甚至狠狠蹂躏一番后也排解不了胸中一口怨气...
眼下,裴安生也正如之前一般,用连铮的脑袋垫着脚,一边毫无感情地讲述事情的经过,一边对上花重锦不为所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