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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第84章 因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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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贫僧大胆,而是这药,贫僧不能服用。”卫羡鱼微笑着解释,并不畏惧所谓‘天威’,“吃不吃,全在于陛下。”

......

高瑛阴沉着脸,她不喜欢这种被人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帝王权威的感觉,可是眼下她的确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谋害皇帝,你可知道是什么大罪吧?”她凉声威胁道,但实际上她自己也知道这一步有多么地铤而走险。

“不敢做伤人性命之事。”

高瑛冷笑一声,“你最好是。”

她撚起盒中的药丸,看了看卫羡鱼,又看了看萧约,踌躇片刻,仰头服下。

“这药需要两个月才能起作用,陛下静候便是。”卫羡鱼双手合十,躬身便要退出去。

“慢着。”

高瑛睥睨着他,十分不客气,“朕吃了这药,你可还未说你要了结的因果,究竟是什么呢!”

她倒不是真的有多想听,只是担心万一卫羡鱼真的给她动了什么手脚,她好别叫人给跑了。

萧约无奈地在她的脊背处偷偷顺了两下,她知道高瑛是个多疑且有些专制的性子。

“方丈。”萧约将话接过来,柔声道,“那日寺中上香,方丈所说,句句是真,妾身在此谢过方丈。”

“不敢。”

卫羡鱼轻笑,“若陛下与夫人不嫌贫僧唠叨,贫僧便多嘴,讲一讲这因果所起吧。”

北魏末年,元子攸诛杀尔朱荣,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尔朱荣部下霎时间在中原大地打得昏天黑地。

北方陷入战火,而西域缺少管控,各种马匪、盗贼猖獗。

卫羡鱼那年十四岁,是一名马匪。

他和同伴们打劫了一队商人,却运气不好迷了路,还遇见了罕见的风沙。

沙暴将他们席卷至了一处峡谷,却瞧见了一群穿着汉人装束的队伍,他们训练有素,将一个软趴趴的麻袋给扔在了沙漠中。

卫羡鱼眼睛很尖,一眼就望见那是个人。

那些汉人很显然是想将人遗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而卫羡鱼和他的同伙们却打起了主意:以这种方法遗弃的人,决计不会是谋财,更可能是寻仇,那人身上说不定还有什么值钱的玩意。

这帮人明明在风沙中迷路,却还想着财货。

可惜的是,待那帮汉人一走,卫羡鱼等人围着上去,却失望地发现,这被人遗弃的人是个老和尚。

“切,晦气。”同伴啐了一口,“走走走,咱们找别的路去。”

卫羡鱼点点头,可正当他准备离开时,这个气息奄奄地老比丘却一把抓住他的脚踝。

他的阿娘去世前,是个虔诚的信徒。

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卫羡鱼鬼使神差地低下身,去听这个老比丘的话。

老比丘托他将自己葬在一个位置,并说墓xue里面有稀世珍宝,全可归他们,以作报酬。

他们可是马匪,自然没那么好的道德情操,在盘问出地点后,当即决定按照老比丘指示的地方去。

至于安葬?

笑话。

卫羡鱼当时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情感,略带复杂地看了一眼老比丘的尸身,便随着同伴一起奔着稀世珍宝而去。

墓xue是真的,珍宝也是真的。

可那墓xue机关重重,最后将除了卫羡鱼以外的所有人都埋在了那个沙丘之下,卫羡鱼阴差阳错躲进了一个密闭暗室,逃过一劫。

让他震惊的是,密室中有泉水,有活鱼,水道似乎与外面相通,只是以他的能力,出不去。

更叫他震惊的是,整个密室存放着自天竺翻译的大量经书和这位高僧的手劄,还有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以供照明。

起初卫羡鱼愤怒过、绝望过,后来不知怎么的,想着反正要在这里困上一辈子,到不如看着这些经书解解闷。

他身为马匪,从小就学了许多语言,连蒙带猜,最后到真的看进去了。

久而久之,他的心境也彻底发生了变化。

直到有一天,他偶然间翻到了一卷藏匿很深的手劄,里面记载着关于某种南诏蛊毒的解药。

这位高僧年轻时是南诏人,后来有人制出了‘噬心’与‘七日引’两种蛊毒,南诏地区的一些部族用它来奴役民众。

他不忍百姓罹难,前后近二十年,耗尽心血制出解药,并让这种蛊毒彻底在南诏再无踪迹。

可是总有人惦念着邪术,想以此达成自己肮脏的手段。

说到这里,卫羡鱼插了一嘴,“当年南诏部落中,反抗者不计其数,只因为当地首领苛政。蛊毒又如何,刀兵又如何,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只可惜,总有人不懂这个道理。”

高僧因此而死,死后却机缘巧合,遇上了卫羡鱼。

没有人知道噬心和七日引的药方,萧铎手中的东西,不过是当年的漏网之鱼。

他镇抚益州时,就盯上了这个邪门歪道。

他有需要,则自有供给。

于是萧钧、萧泽、萧右、高瑛,还有不计其数的布衣百姓都成了他野心中的一环。

“我出来时,时间已经过了许多年,我一身本领和经学,都因师父起,故而师父的遗愿,便是我的因果。”

卫羡鱼依旧带着宽和的笑,只是如今多了些许释然,“他希望这世上再无这俩鬼蜮伎俩,而如今,算是终于完成了。”

“陛下现下可相信贫僧所言了?”

高瑛自知有些理亏,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好了,这些话也讲完,贫僧也该离开了。”

“方丈留步,”萧约出声阻止道,“敢问方丈,往何处去?”

卫羡鱼摇摇头,不答这话,“多谢夫人挽留,贫僧谢过夫人。贫僧衷心祈愿夫人同陛下白头偕老,携手此生。告辞。”

说完,他也不管礼数与否,径直退出殿外。

......

宫内佛堂,小沙弥听见殿门敲响,起身开门,“师父!”

卫羡鱼揉揉他的头,“今日晚课如何了?”

“回师父,都做完了。”

“那就好。”卫羡鱼望窗前月,不作声。

半晌道,“取纸笔来,今夜晚间,不许有人来打扰。”

卫羡鱼素日里也会写一些佛法禅机,小沙弥不疑有它,听话地端来了纸笔和案台,旋即退了出去。

翌日,信圆法师圆寂,桌案上留绝笔诗云:

此生飞光羁我,哪参世间因果。

水毒山高秦泾,人间万里烟火。

千古月潮有传信,截去承转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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