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第85章 流月（1/2）
第085章 第85章 流月
在洛阳羁留了三个月, 江柳才如愿以偿地私下见到了萧约。
此前高瑛话说得好听，什么‘明日让江柳进宫见你’。可那时候的高瑛病怏怏地，一日就几个时辰清醒着。
萧约哪敢离开半步？
能见到的时候都有高瑛在场, 她这么大个皇帝杵在那, 谁也不敢怠慢。
这件事就这样一推再推, 直到高瑛身上的蛊毒终于有了好转，气色肉眼可见地变好。
萧约这才斟酌着提出了这件事。
“你们......要去郊外踏春？”高瑛手上捏着奏疏, 瘪瘪嘴，“不能带上我么？”
她现在当真黏人得很。
萧约眉眼显露出无奈，似是当真在考量这件事。
高瑛见了, 连忙改口, “罢了罢了, 朕还要看奏疏呢，你同江刺史踏青去吧。”
瞧瞧瞧瞧，连‘朕’、‘江刺史’这种词都说出来了。
萧约忍俊摇头，轻移至她身侧, 搭上她臂弯：“那妾身早去早回？”
“嗯......”高瑛踟蹰片刻, 扯住她袖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你得答应我, 以后得陪我出宫游玩一次, 就一次。”
这话说得忒卑微, 她是皇帝, 莫说是什么出宫一次，真铁了心要巡游天下也没几个能拦住。
“好。”
得了萧约准话的高瑛总算十分开心, 松了手, 复又强调了一遍，“早些回宫。”
“好。”
真是个孩子。
萧约带着笑意离开太极殿向宫外走去。
江柳早早就在千秋门附近候着她, 见萧约来，身着襦裙的人朝着萧约行了个师生之间的礼节：“一别数年，未能有机会回洛阳拜谒老师，是弟子过失。”
“你在并州做刺史，是为国谋事，岂能怪你？”
若说高瑛掌权之初哪个地方最为可能掀起反对的浪潮，首当其冲就是并州。
齐国陪都，鲜卑勋贵的大本营，就连当年高祖皇帝都是借着那块地起事的。
江柳是寒门汉人、是高瑛的心腹、是女子。
种种身份都意味着别人镇守并州已经是难如登天，而她要做到，更是难上加难。
可偏偏她做到了。
这个年纪轻轻又长得十分幼态的女郎，将并州治理的服服帖帖，上下无不叹服她的才干。
洛阳繁华，桐槐郁郁，二人乘车至洛水河岸踏青，一如往昔。
江柳说起她治下发生的那些事，滔滔不绝，然眉间却隐隐有一丝愁苦。
萧约心下留意，权作倾听。
“对了，夫子，有一事，学生拿不准，想请夫子......出个主意。”江柳说到这，面露难色。
“嗯？”萧约实在不知，年少有为如江柳，还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她来出个主意。
“是......这样的，”江柳面色不豫，“我离开并州后不久，发生了一件事。”
“并州府库中，专门用作军粮的粮草，少了。”
她在并州做刺史这么多年，诚然对并州也有几分感情，但并州决计不会是她执政生涯的终点。
江楝这些年在朝中得罪了那么多人，也该急流勇退了，而他空出来的左丞相的位置，自然最好是让江柳坐上去。
这样才能善始善终。
江柳兢兢业业，然智者千虑也有一失。
临到终于有机会重返洛阳，却在这件事上马失前蹄。
真是又蹊跷又憋屈。
“这事若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是压不下的。”固然这是底下人失职，但非要追究江柳，也并非不可。
最起码能让高瑛踟蹰要不要提拔她。
这她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萧约无奈摇摇头，“你不如先一步向陛下递折子，并提出补救之法。如今同陈国的战事刚结束不久，短时间内，想来不会起战事。”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江柳叹息一声，也只好如此了。
正说着，就瞧见大理寺少卿乘车往宫内去，神情焦急，江柳率先看到他，本欲擡袖见礼，他却全然没见到给略了去。
“大理寺少卿素来老成持重，今日如此匆忙，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案？”
江柳喃喃，洛阳城，天子脚下，她也未听闻什么风声。
萧约亦是摇摇头，心中却有几分慌意，“......只希望这安稳日子能长久些吧。”
春雷阵阵，卫羡鱼给的解药的药性终于伴着晚春的雷声到来。
“嘶——”高瑛痛苦地揪着床上的被褥，浑身上下的筋脉像是要被什么东西给截断了似的，身体自内向外透着寒意，牙关止不住地发抖。
耳边还幻听见磨刀子的声音，那磨刀石用的还是她的骨头。
一下一下，叫人牙酸脑胀。
她不愿意人看到她这样的狼狈模样，非将侍候的人全部赶出去。
倔骨头。
萧约待在屏风后，悄悄注视着她的动向，以防万一她伤到自己，她能及时赶过去。
高瑛坚韧得不像话，痛苦折磨得她脸色苍白中带着蜡黄，汗水将额前的碎发给打湿得彻底，依旧不愿意多出声。
肩头上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继而原本所有的疼痛在一瞬间全部放空，只听见自己胸腔内心脏激烈的跳动。
旋即铺天盖地的昏沉感吞没了她，将她送入梦中。
萧约看得揪心，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手掌的掌心中。
高瑛不是每一次疯症都能记住自己犯病时候的所作所为，或者更准确地说，她大多时候是记不得自己疯症时候做了什么的。
她的脆弱，她的恐惧，她的自尊，都在那一刻被直直地曝晒在萧约眼前。
她看过她无数次的内心，却还是会忍不住与她感同身受般痛苦。
床前传来平稳的气息，萧约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了下来，恍惚间窗棂处有风漏进，拂在她脸上，才恍然自己早满面泪痕。
......
高瑛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好长的梦。
她梦见了太极殿，梦见了那幅舆图。
宫灯稀稀拉拉地亮着，殿内却无比昏暗，这灯火犹如暗处鬼火，藏着恶兽猛鬼，要将她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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