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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第45章 情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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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瑛挥手示意他下去,阖室静谧,她双眸紧闭,脑海中翻涌出朝中各个大臣的容貌。

若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那关键还是在斛律宣身上。

“李闼。”她忽然庆幸自己听了萧约的话,没有将斛律宣整家赶尽杀绝,“去查,斛律宣伏诛之前,究竟和谁有勾结,斛律雁的那把匕首到底出自哪?”

“诺。”

她倒清醒,斛律雁是刺了她,但她不觉得这件事会和斛律雁有什么关系,正如斛律雁自己所说——她也不过是斛律宣的一枚棋子。

最好......最好还是自己多心了。

高瑛低头凝息望着自己的肩,红线在她的伤疤下鲜明刺目。

她忽而明白了那些君主为何年迈之时会信那仙丹能延年益寿,她才十七,大权初掌,当真舍不得自己那些雄心壮志。

而且若自己一朝崩逝,齐国怎么办?

......萧约怎么办?

高祖皇帝留下的直系血脉只剩下自己和高冲、高琮,高琮年幼未有定性,高冲又庸常,这两人做了皇帝定是不如她的。

还有萧约,她无嗣又非皇后,按照常例是要去出家为尼的。她年岁也如此轻,去寺院青灯古佛一生,如何使得?

“唉......”眼下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日子就这样安安稳稳得在高瑛隐隐的担心中来到了四月初八,这日非什么寻常佳节,而是各地俊彦入京,统一校考定在了此日。

“我大齐文风,到底还是......”高瑛原本的设想是于阊阖门设一高台,她率百官亲临,士子则沿着铜驼大街设座答题。

结果倒好,自各地进京的士子都不足百人,若在宽约十丈的铜驼大街上设座,只会显得愈发凄凉。

最后高瑛敲定在凉风殿察考,察考后当殿阅卷评定,宴请众人。

那般喜得天下英才的场景,今年是注定看不到了。

“陛下勿忧,此事非一朝一夕可更张。”萧约擡了昭仪,侍坐在高瑛身侧。

群臣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高瑛其他事情倒是守礼得很,唯有遇到萧约的事情,大多都得循着她的意来。

好在萧约德行无亏,做的又多是些为国为民的事,言官找了几回茬,在高瑛那碰了满鼻子灰后渐渐的也不找了。

“昭仪说的是,”杨盘接话道,“且上一次察举距今并不久,俊才少些也属正常。”

高瑛这才勉强缓和了神色,端得严肃,俯瞰殿内八十三名士子。这当中身穿绫罗的朱门绣户当真不少,少有几个衣着朴实的,却发现腰间配饰价值不菲,想来是从哪听闻高瑛崇尚节俭,来投她所好吧。

可惜被她看出来,结果都是些无用功。

擡手端起桌上的杯盏,酒香盈盈。萧约有些诧异,轻声道:“陛下怎得饮酒了?”

她记得她之前劝过高瑛一次,高瑛很是听劝,当真不怎么饮酒,就连宴会上的酒都是拿旁的充作的。

高瑛也是闻到了酒香以后才意识到杯盏中的是酒水,“许是今日的宫人做事不小心吧,不过酒味很淡,想来不醉人。”

想来是小皇帝馋了。萧约没有再劝,一杯淡酒而已,不打紧。

“卿出了什么考题?能否叫朕看看?”

高瑛好奇,萧约的试题就搁置在桌上,她想看许久了。

“待会儿陛下就知道了。”

侧眼就瞧见高瑛双眸上睫毛如鸦羽,扑腾闪烁。萧约敛了神色,不去看她。

高瑛粲然一笑,斜靠在御座上,盘起了青玉佛珠。

银漏滴答,见时辰已到,李闼收了杨盘和萧约案上的试题,交给另一少监。

那少监朗声:“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

又摊开另一考题:“孝公据崤函之固,奋烈六世,鞭笞宇内,咸阳九州同并,数载见倾;项藉用江东子弟,人唯八千,宰割天下,垓下十万义师,一朝卷甲。”

题目念毕,高瑛莞尔,她都不需要猜便知道哪一道是萧约出的。她倾身附耳道;“出的好,朕也想知道,为何六世余烈,数载见倾,十万义师,一朝卷甲。”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萧约的耳廓周围,酥麻的痒意叫人有些不自在,她忍住羞恼,神情肃穆,“陛下,士子面前,不可失礼。”

高瑛实在不知道附耳说几句悄悄话怎么就失礼了,这些个士子忙着答卷,哪有功夫留意她。不过她也懒得思量,既然萧约说失礼,那就如她所愿好了。

她重新退开,睥睨着座下士子,手中青玉佛珠转动不息。

天边的日头一点点沉了下去,三个时辰,两道试题,极为考验士子们的才学与急智。

对于高瑛而言,才学是次要的,在殿前的表现、出身的家世,同样决定了他们日后会被高瑛摆在什么样的位置。

御座之上,过两个时辰便已写完,有人洋洋自得,有人见周围奋笔疾书,自己停笔而诚惶诚恐者;还有些谨慎小心,半晌才下笔,胸有成竹或是紧张发抖......如此种种,一览无余。

她喜欢这种观察着这些人,掌控着这些人的感觉。

当金乌自楼头彻底消失之时,宣布了这场考校的结束,宣纸如雪片,混着墨香呈在了杨盘的案头。

“卿一同评阅。”高瑛显然是也有些困倦,恹恹地起身,顺手将萧约扶起,语气轻柔,“去吧。”

“诺,定不负陛下所托。”

高瑛点点头,她是真的实打实坐了三个时辰,腰腿酸痛的很,寻思着先去更衣,转悠两圈再回殿内。

许是今日过饮了,更衣后的高瑛揉了揉太阳xue,她总感觉脑仁有些发胀。

可转念一想,她不过饮了几杯,照理也不该这个时候发胀的。

李闼看出了她的不适,近身问道:“陛下可要寻张太医来?还是好生休息,将今日的宴席推了?”

“君子一诺千金,更何况朕是国君。”

高瑛也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兴许休息会儿便好了,不必惊慌。”

李闼暗自摇头,想来等会儿萧昭仪也在殿内,想来能叫她留心些,也就没再多劝。

高瑛自后殿门入凉风殿,隔着屏风,听见前处萧约朗声:“......文笔华而不实,无一处落在实地......”

她顿步,不往前去了,透过帷帐,瞧见那人站在殿中,手中举着某位士子的考卷,像潇湘的竹,昆仑的雪。她今日穿着昭仪的仪服,庄重典雅,可高瑛觉得凉风殿珠玉满室,绫罗迤逦,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李闼不明为何高瑛突然停下,顺着她已然泛痴的视线望去,落在了一个并不意外的身影上。

他倒是真没想到,这齐国历代君主都是些杀伐暴虐的主,怎得到了今日,居然出了个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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