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第27章 风起(2/2)
原野的风吹低了草木,也吹淡了连年征战的这片土地上深深浸染的血腥味。风卷过斛律宣的衣袍,他虽然不再年轻,那一双眸子也依旧璨若寒星。
吐出的话语也让对面的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本公也没想到,一个陈国送给突厥的质子,最后居然能成为突厥的鬼将军。”斛律宣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看向他的眼神愈加深邃,“说的没错吧,陈国的广陵王,陈芜。”
被认出来的陈芜笑得欢快爽朗,丝毫没有被拆破身份的窘迫,说的话倒是气人:“斛律大将军认人的本事,倒是比打仗的本事更好些。”
......
“郡主果真聪慧,没有辜负先帝期望。”
九龙池,重华阁。
萧约的禁足令本就是高瑛的一场戏,萧约托江柳同高瑛说了句想去重华阁抄几天经书祈福,高瑛二话不说就准了。
该说是巧还是不巧呢?早先高瑛的试探选在了这个地方,如今真的‘唆使’之人来了,也和她选择了同一个地方与萧约碰面。
那些画是为萧约准备的,自是盼着萧约窥破画中的玄机,早日与他们搭上线。让萧约没想到的是,来的人居然是高瑛身边的近侍之一。
她本就聪慧,自幼过目不忘。
见居然是高瑛身旁的近侍,心下不由沉了沉......这件事,高瑛可知道?
“......你听命于谁?”萧约问近侍,脑中并没有停止思考。
“素闻郡主聪慧,郡主不妨猜一猜。”内侍捋了捋自己的发丝,手上的虎头骨韘在月光下泛着森森寒色。
好大的胆子!
萧约眯了眯眼,若这人是萧家家臣,真的忠心伯父,定是不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而且这骨韘怎么......这么熟悉?
不过......这普天之下的梁国皇室,活下来的又有几个是忠于伯父的呢?那些忠于伯父的人,要么早年间被奸臣攀污,要么死在了陈挺叛乱时,建康宫的一把火里。
如今活下来的,要么是诸如萧祐这般被北面虏去的,要么是投降了陈挺,在新朝过着安稳日子的。
再不然......就只有那几个叛乱之时还远在各地的藩王了。
萧约心里有了准,“说吧,是萧铎,还是萧钊。”
萧约口中的两人分别是萧泽的第七子,和第十三子。
建康叛乱之时,萧铎在益州任职,萧钊在荆州任职,俱是拥兵不救驾,想着萧泽死后自立为王。结果陈挺大军一到,本就是些在地方上为祸一方的荒诞二世祖,哪里比得过陈挺的北江军?
战败得摧枯拉朽。
如他们一般的人其实还有很多,但只有这两个是萧约自始至终没有听到过殒命的消息的。
“呵,那萧钊哪配同郡王相提并论。”近侍没有说萧约猜错了,听见萧钊的名字之时还嘲讽了一番。
那便是萧铎了。
其实萧约心里觉得这俩人都半斤八两。
萧泽最叫人诟病的毛病便是包庇亲族,法度不明。那萧铎和萧钊都是在地方上为非作歹惯了的,弹劾的奏疏就没停过,据说他们的府库内珍宝无数,大有要将石崇比下去的架势。
杀人放火、掳掠农民、鱼肉百姓,在这俩人、不、不只这俩人,在萧泽当政时期的梁国,简直司空见惯。
萧泽却将弹劾的奏疏都压了下来。
他的溺爱和‘宽厚’并没有换来儿孙的感激,反倒搅得朝野乱七八糟,身死国灭之时,那些儿孙还不及一个素日里唯唯诺诺的谢胥。
“......他想要什么。”萧约对这个堂兄可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是奈何她心中被道德礼法所束缚,萧铎毕竟是萧泽的血脉,也是她的堂兄。
“益州。”
“这可真是怪事了,”萧约分明语气很平淡,说出来的话却像极了嘲讽,“如今南地归了陈挺,南阳郡王想要封地也该找他才是,怎的求到妾身头上了?莫不是还要妾身去将那益州城打下来,送给郡王?”
近侍愣怔了片刻,往日俱是知道萧约是个知礼的性子,也只在文章方面会有些傲气,哪里还见过她还会挤兑人的?
“......郡主到了北地,说话到时比以往更加口齿伶俐了。”近侍咬牙,“郡主当真不将丧国之痛放在心上?莫不是做了那鲜卑小儿的妾,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吧。”
这阉人挤兑起人来,倒是比萧约口齿更为伶俐,句句都在戳萧约脊梁骨,就差没指着鼻子说她无父无君弃国弃家。
饶是萧约好修养,此时也被气得浑身发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郡王究竟是为国,还是为自己,你当比我清楚。”好不容易平息了心头的火,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
固然她是梁国皇室,可如今见到同宗子弟不肖如此,梁国国祚断绝真是天命使然。
“先帝诸子,如今唯有郡王一脉尚存,”在近侍看来,萧约只不过是嫁出去的宗室女,也不是他主人,说话一直都不甚客气,“郡主若是真心念着先帝与先皇后的好,就应当帮一帮郡王。”
虽然不想承认,但萧铎这个腌臜人物的的确确是先皇后所生。萧约手撑着阑干,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也不怪这近侍说话不客气,他太懂得拿捏住萧约的软肋了。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你可知斛律宣之女入主中宫之时,那小皇帝就会命悬一线?斛律宣取而代之的心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们想做什么?”听闻这些似是要冲着高瑛来,萧约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情急,抓着阑干的手都有些泛白。
“做什么?”他阴恻恻笑了笑,“小皇帝大婚那日一定会着护心甲,郡王想要您将护心甲掉包,好让斛律家的刺杀得逞。”
“这个请求,郡主应当是做得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