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第28章 丑奴儿（1/2）
第028章 第28章 丑奴儿
她应当不会拒绝的。
近侍并不催促着萧约下定决心, 她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高瑛比起斛律宣胜算太少，也应当在意名节, 毕竟‘身为梁国郡主被迫委身齐国国君’与‘忍辱负重只为先帝报仇’相比, 显然后者好听许多。
高瑛是个不太坏的孩子——这是许多人对这个一国之君固有的印象。一个孩子如何在乱世安身立命呢？
盛夏的晚风将萧约吹得清醒了许多。
高瑛......
萧约在那一瞬想了很多, 最后，她听见自己坚定地说：“不, 这件事情，我办不到。”
什么？
近侍看向萧约的眼神如同见了鬼，“你说什么？”
不等萧约开口, 近侍的质问就和那连珠炮似的朝着萧约发难而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二叔连同斛律宣掳掠了淮北！她当是你的仇人！郡主您莫不是......”
他的眼神顿时从迷惘变为恍然, 讥讽中又带着几分癫狂，“您莫不是真的对她动心了吧？”
语罢，萧约就听到这人有些尖锐的笑声，刺得她耳膜难受：“哈哈哈哈, 可笑、可怜！可怜先帝和先皇后对你掏心掏肺得好, 就连不少皇子都比不上您得到的恩宠，您居然爱上那鲜卑胡儿！”
“可怜那谢家公子, 当年腼腆地连你面都不敢正视, 将您奉若神女！结果才多久啊, 短短一年, 他的心上神女就移情别恋！”
......
萧约沉默地看着有些癫狂的近侍，不知道萧铎究竟给人下了什么蛊, 养了只实在有些疯癫的狗。
高瑛有鲜卑血统, 但不能算是鲜卑人。
......她也没有爱上高瑛。
与谢胥更是只有一纸婚姻，谈不上爱, 哪来的移情别恋。
只是若让这疯狗再喊下去，将人召来了，这蠢货和他蠢货主子的宏图大业可就彻底泡汤了。
“你未免想得多了。”萧约欲开口解释她那些‘情缘’，方张了口，又说不出来了——她为何要与他解释这些，于是说道：
“我不对高瑛动手，只因为她与我有恩，如若动手，则是恩将仇报。”
“掳掠淮北，是斛律宣与高什所为，如今高什已死，斛律宣与我、与父亲礼遇有加，这份仇，他萧铎能报、淮北之地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报，唯独我萧约不能报。”
“国都沦丧，一朝倾覆，面上是陈挺心怀不轨，以致皇伯父身死国灭。”萧约言及于此，已经是耗费了她太多的心神与勇气，“但谁都心里清楚，彼时的梁国已经是大厦将倾，而掏空梁国的......不就是某些国之禄蠹么？”
言至国之禄蠹之时，萧约有意无意地瞟了近侍几眼。这俗话说的好，砖头扔进猪窝里，被砸的叫的最欢。
“你说谁是禄蠹！郡王分明——”
“妾身可未言堂兄是禄蠹。”萧约将话转回了‘恩仇’上，“梁国的仇，就算要找，也当找陈挺。”
桩桩件件，倒是分毫未说高瑛有何错处。
“你就这般不愿对高瑛动手？”近侍算是看出来了，这萧约铁了心不打算害高瑛。
“是不愿意恩将仇报。”
高瑛够不上萧约眼中的好人标准，但她是为数不多期盼着萧约能高兴，更是为数不多愿意成就萧约的人。
《康定集经注》的刻成定会是青史中璀璨的一页，参与修正勘定是多少文人此生所愿！然纵使萧约文冠江南，她也不可能被除了高瑛以外的君主请去，盖因为她是一女子。
她好不容易下定主意，为自己的人生找到别的意义。
她怎会害高瑛，又怎能害高瑛？
“此事我绝不会答应，倘若逼我，那我宁可从这重华阁跳下去，堕入畜生道，来世再报诸位长辈的恩情！”
“你！”近侍看着眼前的萧约，忽而想起当年萧约漫天飞雪跪叩建康宫门的事情。
是了，这郡主向来都是个烈的，之后那些时日的温柔文弱，想来也不是她本来的模样。
“既然如此，”近侍到底不能真的对萧约做什么，“郡主能为我们复国大业做什么？”
......
“若不牵连他人，顺应天道，妾身自是什么都愿意帮助堂兄的。”这话说起来在这个争斗不休的乱世相当的可笑，萧约的固执让人咂舌，“堂兄若真想复国，也当少用这些阴鸷手段，得国不正，司马氏的下场还不能算是前车之鉴么？”
风卷起她的长发，她的背影如同劲竹，宁折不弯。
“好、好，郡主风骨在下佩服，”那人分明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萧约生吞活剥了，“那就等高瑛那小儿落败了斛律宣，郡主再跌入尘土里，届时再看郡主究竟有何价值能换自己的命！”
他愤然拂袖，既然谈不拢，那就只能另辟他路。他也不担心萧约是否会将这些事情告知高瑛——一来以她的风骨，很难这么做；二来他们未必只这一个法子，斛律宣班师回朝至少还要大半年多，半年多时间，足够他们改变很多策略了。
高瑛......
近侍的身影已经全然消失在昏暗的夜里，寒风吹透了萧约的衣裳，背后的寒凉叫萧约出神。
原来她也是怕的。
单刀赴会，孤勇一腔。
当周围一切沉寂下来的时候，萧约脑海中蓦然先出现的却是高瑛的面容，恍然发现自己再一次被置身在了选择与被选择的岔路口。
若是高瑛身死，斛律宣篡了齐国的皇位，她的位置会变得无比尴尬——留在齐国，留给她的路无非就是陪着高瑛赴死、或是再嫁给旁人，依着斛律宣的性格，左不过是些鲜卑勋贵武将，抑或是......斛律宣自己。
哪个都叫她无比恶心，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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