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根这家人（七十九）（2/2）

夜风带着寒意吹了进来，掀动了窗帘。她知道这场兴奋还会持续很久，但没关系，有些夜晚本就不是用来沉睡的，它们是留给故事的余韵，和创作者心里那点不肯安分的光。忽然，听见了李丽姐姐有节奏的打鼾声，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带出的鼾声细若游丝，像春夜里微风拂过窗棂的簌簌声，又像檐角风铃被月光浸软了的余响。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均匀的节奏，像有人用羽毛蘸着晨露在耳边轻扫，又似远处溪流漫过鹅卵石的细碎叮咚——没有半分粗重，反倒裹着温软的气息，缠缠绵绵地漫过来。

听着这样的鼾声，像枕着一团晒过太阳的棉絮，连空气里都飘着浅淡的安稳。恍惚间，倒像是谁在耳边哼着不成调的催眠曲，每个音符都沾着困意，轻轻推着张燕往梦境里走，连夜色都变得格外柔软起来。

第二天早上，李丽早早起来了，顿感精神倍爽，好多个夜晚都没有昨夜睡的沉实、香甜。李丽看到张燕还在熟睡中，想必昨夜可能睡的很晚，便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从衣架上拿起运动服，穿好后，轻轻地关上房门，乘坐电梯下楼，开始晨练了。

李丽知道，自己坚持的不够，自律性有待加强。她活动着身子准备慢跑。心想，现在赵聪起床了没有，是否和自己一样，也开始晨练了。她知道，赵聪出差是不可能带上运动服和运动鞋的，但早早起来，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是好的。哎，想他干嘛，说不定几个同事打牌又玩到深夜。李丽自知没能控制好自己是念头，尽管佛经佛理她懂的很多，但要实践起来，却是很难的。知道和做到，本来就是两回事。半个圣人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也只有圣人能够做到，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可能做的到呢。据说，运动能治疗一个人的胡思乱想，那就跑起来吧，身体慢慢地像被低温酝酿出的暖意，逐渐苏醒过来。

起初被寒风冻得发紧的四肢，渐渐透出由内而外的热意，不是灼人的烫，而是像揣了个温温的暖手宝，从骨头缝里一点点漫出来，驱散了晨霜带来的冷意。

李丽的额头、鼻尖会沁出细密的汗珠，不像夏天那样淋漓，更像是一层薄薄的水汽，被风一吹带着微凉，脸颊却透着健康的红，像冻透的苹果忽然被阳光吻了一下。

她的呼吸从平稳变得稍显急促，带着白雾般的呵气，胸腔随着步伐轻轻起伏，心跳比平时快了些，像藏在胸口的小鼓，敲着轻快而有力的节奏，却不觉得累，反倒有种舒展的畅快。

原本有些僵硬的关节变得灵活，小腿、大腿的肌肉带着轻微的紧绷感，却不是酸痛，更像刚被唤醒的活力，连脚步都比起跑时轻快了几分。

李丽整个人像被冬日的晨跑重新熨帖过一遍，冷意被赶跑，倦意被冲散，只剩下通体的暖和与清醒，连空气都好像变得清甜起来。

在回走的路边，一早点铺旁，李丽停下了脚步，买了两个人的早点。

早饭后，张燕说，我要回去了。李丽看到张燕的眼圈发红，就问她昨晚几点睡的啊?张燕说，两点以后，可大脑兴奋，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还要感谢您的鼾声，把我带进了梦乡。李丽说，看来我打呼都带着韵味，难道这就是文化人的气息吗？说完，自己也感到好笑，便哈哈笑了起来。张燕认真的说，我说的可是真的。李丽问张燕，昨晚那么晚睡，有收获吗？张燕说，我写了一篇小说，第一稿完成了，待我修改后，再请您帮我看看。李丽说，很好，要坚持读书，写作，将自己的所感所悟都书写成文字，用于启迪后人。张燕说，我会把有限的业余时间都科学地利用起来，沉下心来再读十年八年的书，埋头笔耕十年，在您的指导下，也许会出点成果的。李丽说，自信是根本，也可以说，自信便是成功的一半，一个没有自信的人，是做不成事的，更不要谈成就了。张燕说，我记住了。李丽说，你开我的车子回去吧，明天开来放到办公楼下就行了，车子停在小区，我也不用，省的你要倒几次公交。

张燕高兴地说，谢谢我的好姐姐，便跑过去抱住李丽就亲了起来。李丽说，好了，你又不是男子，不要那么肉麻好吗？张燕说，我要是男子一定把您追到手。李丽说，车钥匙昨晚你放哪里了？张燕说，我放到沙发上了，说着便弯腰拿起车钥匙说，我走了。李丽说，慢点开。张燕开门出去，回头给李丽来个飞吻。李丽说，你这个鬼丫头。

张燕开车出了小区，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是家里座机号码，妈妈说，燕燕，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张燕说，有事情吗？妈妈说，你舅舅马上从老家过来。张燕说，什么事情啊？妈妈说，为你表弟的工作安排的事吧。张燕说，我开车呢，等我到家再说吧。星期天单位车子出来的很少，马路上时不时的有辆出租车驶过。张燕开车一路很顺当，不一会儿就到了自家小区门口。张燕按下车窗玻璃，让门卫启动道闸杆。门卫看了看张燕，心想她家没有车子啊，今天怎么开了一辆宝马回来，保安也不好多问，便让张燕开进了小区。回到家里，妈妈说，你舅舅一会就到了，刚刚又来电话了。爸爸对老伴说，你就喜欢揽事，孩子的工作安排，找我们有什么用呢？张燕问妈妈，究竟什么事情？妈妈说，你表弟今年七月份警校毕业，你舅舅不想让孩子回老家工作，想找人留在省城。张燕说，据说凡省警校毕业的，都是哪里来哪里去啊，怎么能留到省城呢。妈妈说，你舅舅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想把儿子留在省城工作，等几年她们老俩口子退休了，也好来省城养老，帮助带带孩子。爸爸说，我们哪有本事能把他儿子留在省城啊。张燕说，我打个电话问问，张燕进了自己的卧室，拨通了李丽的手机，李丽说，你到家了吗？张燕说，刚刚到家。李丽说，那就好好休息吧。张燕说，有件事情我想请姐姐帮忙。李丽说，跟我还客气，什么事情你说。张燕将表弟要求留在省城工作一事，给李丽姐姐说了一遍。张燕接着说，如果有困难就算了，这事情太大了。李丽说，你等我电话吧，我问问夏颖姐晚上可有时间。张燕说，好的。便挂了电话。张燕来到客厅，爸妈问她给谁打电话？张燕说，我认识省公安厅的政治部主任，可关系不够深，主要是自己的分量不够，我打电话让李丽姐姐帮我请她。爸妈说，那李丽总编辑答应你了吗？张燕说，这你们就不要操心了，她叫我等电话。这时有敲门声，张燕开门一看，是舅舅和舅妈，表弟跟在后面。手里还拎个纸箱子。张燕说，舅舅、舅妈好，表弟好，快进屋吧，外面冷。舅舅、舅妈和表弟高飞进屋坐在沙发上，张燕进厨房给她们泡茶。舅舅说，今天来呢，请姐姐、姐夫帮忙的，说着用手指着她们的儿子，今年七月份就毕业了，你们帮我们想想办法，找找人，托托关系，花点钱，把孩子留在省城工作。张燕爸妈说，我们俩口子就是工厂里的普通工人，哪里能托到关系帮孩子安排工作啊。表弟说，只要能够找到公安厅的薛主任，就是她一句话的事。我们警校同学都在找关系呢。张燕没有吱声。表弟站起来走到张燕身边说，姐姐在报社工作，一定认识不少人吧，你认识公安厅的薛红主任吗？张燕没有直接回答表弟，就说，仅仅认识是没有用的。表弟一听，说明有戏，便继续追问，你认识薛红主任是吗？这时，张燕的手机响了，李丽说，已经联系好了，晚上订在稻香楼长江厅，你下午早点过来接我和薛主任，夏颖姐姐和姐夫哥开车过来。张燕说，好的，先谢谢我的好姐姐了。李丽说，又和我拼了不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分的。挂了电话，张燕跟爸妈说，搞定了。舅舅和舅妈、还有表弟，都说什么搞定了。张燕爸妈说，你家儿子留在省城工作的事情搞定了呗。舅舅、舅妈睁大了眼睛说，就一个电话，就把你表弟留在省城的工作搞定了？她们半信半疑，表弟说，我听到姐姐电话里说，下午去接薛红主任，那就说明能请动薛主任了呗，既然一个电话就能请到省公安厅的领导，想必也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张燕爸妈说，我们家将来就靠燕燕了。张燕说，我和薛主任也很熟悉的，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但我的面子远远不够。表弟说，刚才来电话的是谁啊？张燕说，是我们报社总编。表弟又问姐姐，报社总编什么级别啊？张燕说，正厅级。表弟哦了一声说，级别比薛主任还高啊。张燕说，不一样。薛红主任属于公务员系列，报社总编属于事业干部。表弟继续追问，姐姐和报社总编的关系很铁吧。张燕说，干什么啊，调查我啊。舅舅、舅妈问儿子，如果能够请到薛主任，你的工作就能搞定吗？高飞跟爸妈说，一个电话就能请动薛主任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我们警校毕业生有两百多人，凡能够留在省城工作的，都必须经过薛主任同意，她若答应安排几个人，就是一句话的事。舅舅这时拱了拱舅妈，示意让她拿点钱交给张燕，晚上请客用。舅妈也很爽快，立即从挎包里掏出五千元递给张燕。张燕推辞说，请客的钱我还是有的。表弟接过钱硬塞进姐姐的手里说，请客的钱，无论怎么说，都不能让姐姐出，至于姐姐帮忙的人情，只有后悔了。张燕说，去，去，还后悔呢，将来你不给我惹事，就算感谢我了。张燕说，舅舅、舅妈，这钱我先拿着，花掉多少算多少，剩下的改日给高飞老弟。舅妈说，只要你表弟的工作能搞好，花再多的钱，我们都愿意。这时，张燕妈妈说，燕燕你去菜市场买点菜吧，中午就在家吃。舅舅、舅妈说，算了吧，等会我们到小区外面找一家土菜馆，点几个菜，让姐夫带瓶酒就行了，在家烧好麻烦。张燕说，中午我请舅舅、舅妈和高飞表弟，爸妈说，行吧，我们也好久没有下馆子了。张燕说，现在还不到十点，你们叙叙话，我到卧室改文章了。张燕让高飞负责倒茶。舅舅、舅妈说，你忙你的吧。高飞问姐姐，你写的什么文章？张燕说，你又不懂，倒你的茶水去吧。十一点钟，张燕跟舅舅和舅妈说，你们在家等着，我带高飞去找饭店。舅舅说，我也跟你车子吧，不然你回来一趟也拉不了我们四位老人吧。张燕说，行吧，我们下楼。

张燕带着舅舅和表弟找到了一家土菜馆，订好了包厢，让舅舅在里面喝茶，她准备下楼开车去接舅妈和自己的爸妈，高飞说，我也跟你去。姐弟俩刚刚来到一楼大厅，张燕看到薛红主任往大厅进，张燕快走了几步迎了过去说，薛姐姐好，您怎么在这里啊？

薛红主任说，我父母住在这边，老家来了几个人，爸妈让我回来安排一下。张燕说，我家也离这不远，今天舅舅、舅妈来了，爸妈说，就不在家烧了，找个土菜馆点几个菜，带瓶把酒就行了。薛红说，旁边那位帅弟是你男朋友吗？张燕，他是我表弟，薛主任说，那我上去了，张燕说，你们订的哪个包厢？可需要我去敬酒啊，薛主任说，六号包厢，算了吧，都是老家农村来的。张燕说，晚上我去接您，长江厅见。薛主任说，你也太客气了，中午少喝点，晚上我们放雷子。张燕说，听您的薛姐姐。薛红上楼后，表弟来到张燕身边说，那位是谁啊，我看你们好熟悉吗？张燕说，她就是公安厅的薛红主任。高飞啊了一声，这么巧啊，看来你们的关系不一般，我的事情肯定没有问题了。张燕说，你想的美，八字还未见一撇呢。张燕接到舅妈和自己的爸妈，让她们上楼喝茶，自己在结，我先放一千元作为押金，如果有人来结账，你就说，结过了。收银员小姐说，行吧！我开个收据给你，留做凭证。

吃饭的时候，高飞跟爸妈说，刚才我们见到薛红主任了，燕姐姐和她可熟悉了，还喊她薛姐姐呢。舅舅、舅妈本来悬着的心，这下算是踏实了。

张燕为了证实，薛红主任的包厢是否是六号，她决定还是端着酒杯去敬一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