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酒汤(1/2)
醒酒汤
傅灵辉果然剪了头发。
那往常堪堪遮挡住眼睛的碎发,被修剪干净。
少年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少了几分不羁的张狂,像个乖乖的好学生。
桑春枝就头发一事不知道跟他谈过多少次,说的重了,怕儿子生气,一冷战又好几天见不到人,久而久之,她也就不说了。
”剪头了啊。”她悠然的说,背着书包和他并肩往学校里面走。
”嗯。”他插着裤兜,把书包背成单肩的样式,”方便亲你。”
温雪鸢不想听了,走的快了,把他甩在身后。
他追上她很容易,她走三步,就是他一步的事儿。
”所以,你这么冷漠,没有奖励啊。”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傅灵辉,我可没逼你。”
在学校内,他不太敢造次。
心里却记下了,这一笔,他一定要讨回来,不能白剪了头,他一定要把她的嘴咬烂才行。
时间很快。
待到秋叶落尽,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这大雪和家乡米糕上的白面粉很像,下的不大,薄薄的一层,很美。
挂在枯树之上,更像是雾凇。
上午的高数课绘子一个大字都没听,转了几圈儿笔,黑板上早就密密麻麻,绘子的笔记却干干净净。
她看着窗外发呆,直到看见天空飘雪眼中才有光彩。
绘子多希望自己的妈妈也会因为自己考得不好而骂她,她喜欢攀岩,因为亲生爸爸就是攀岩运动员,她觉得这会唤起母亲对初恋的记忆,可是她错了。
妈妈好像完全忘了爸爸,忘了她,把所有的希望和目光都寄托在和后来那个男人的孩子身上,那是她的弟弟,可她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死。
她必须明确一个事实,那就是,不管她取得成功还是失败,妈妈都不会给她一个目光。因为她对她没有一点儿期待。
后来攀岩的意义之于她而言成了一种寄托,她可以在运动中发泄痛苦和不满,也可以用这种方式缅怀年轻时候的父亲。
”下雪了…”
温雪鸢经她这一提醒,视线从验算本上移到了窗外,零星的雪花勾起班级里学生们的兴趣,虽然还没下课但心早就随着雪花漫天飞舞了。
这雪越下越大,从前在日本,在下雪这天爸爸一定会带她到酒馆小酌一杯暖身子。
会看她的成绩单说她笨,当然爸爸不在乎这些,看过之后也就玩笑说,你随了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不怪你。
千屿中学禁酒水,她想逃课喝酒了。
温雪鸢知道绘子随性自由,没人管得了她,校规算得了什么。
她不怕找家长,期待找家长。
哪怕是妈妈扇她耳光,提着耳朵骂她不争气,对绘子来说都比现在要好很多。
下课铃声响了起来,这会儿正好是第二节课。上午的课程全部结束,到了午休吃饭的时间。
她不用逃课,这会儿就可以去校外酒吧点一杯酒,就当做和爸爸的一个小小的约定。
学生们小鸟儿一样的倾巢而出,欢快的奔去食堂。
绘子难为情道,”雪鸢,我今天可能不能陪你吃食堂了。”
”那你去哪儿”
”我…”她哽了一下,看着干干净净,纯洁无辜的温雪鸢,”这个地方你可能不太喜欢。”
”不喜欢”她顶着那张纯洁漂亮又有些空洞哀郁的脸孔,热烈大胆的开口,”你去的地方,我都喜欢。”
绘子像是耳朵被扎了一下,”啊”
”你不去食堂,我就没有说话的人。就让我陪着你,不行么。”
哪里会不行,她也想要她陪着,只是她怕那里声色犬马会污染了这比雪还干净的人儿。
可口不对心,她几乎是完全没有经过大脑,脱口就道,”行。”
因为没有请假条,两个少女趁着中午时间打算从学校的垃圾角矮墙处翻墙出去。
绘子当然翻的轻轻松松,轮到温雪鸢就有点儿费力了。
温雪鸢想着是她自己非要跟来,也不能拖后腿耽误别人时间,一鼓作气闭着眼踩着石头不规则的棱角,一点一点往上爬,绘子就在矮墙对面向她伸出手,”抓紧我,我把你抱下来。”
作为女生,绘子的力气简直大到不合理。
她轻轻松松的就把温雪鸢从高三米的断墙上抱下来,还是抱在半空,然后过渡到地面,给了她一个绝对的缓冲时间。
对于绘子而言,这样的动作就简单的像是摘一朵枝头上的花儿。
但脚下湿滑,温雪鸢还是跌倒在了她怀里,整理整理头发和衣服,朝她笑了笑,被绘子领去了学校附近的一个清吧。
这个时间不是周六周天,学生不多,而且白领还在工作,客人不多。
她指了指服务生身后的威士忌,”两瓶三得利。”
温雪鸢很少喝酒,她不懂内行,但看了一眼包装,这酒挺烈的,她不怎么喝酒故而也不知道多少度能醉人。
因为下午还有一节英语课和实验课,她开口劝阻,”绘子,这度数是不是太大了。”
”雪鸢你知道么,我很高兴你能陪我来。”她笑得爽朗,先是肯定了温雪鸢的价值,”这酒确实很烈,但我喜欢烈酒,如果你喝不了,你就吃点儿别的,今天我买单。”
就算她安慰了自己,说自己能来是件好事,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添了堵。
”我怎么喝不了。”她拿了一个酒杯,”我能喝。”
她先给自己到了半瓶,这可是个大手笔,温雪鸢少女时代的酒量真的不行,后来的她应酬多了自然有了很大进步。
温雪鸢的唇瓣刚沾上这又苦又辣的酒液就辣的眼泪直流,咽下午之后双腮立马透粉,食道像是被火烧起来一样,滚到胃里像扎满了玻璃碎片。
绘子…
温雪鸢有冲劲儿,做事要做到底,那倒出来的半瓶酒下了肚儿,整个大脑都发蒙了。
绘子见她这状况,灯光下神志不清的模样,本该担忧却不知为何心脏狂跳,希望动用时间禁术让生命定格在这里。
初雪这天有人代替爸爸陪她喝了约定的酒。
两个少女原计划就是喝一瓶的,另一瓶绘子打算等出了酒吧倒在地上,给爸爸送去。
温雪鸢头发凌乱,小脸儿贴在冰凉的吧台上,校服衬衫里她内搭的白色花边儿领包裹着的那纤细脖颈都染了红。
她太白了,皮肤细嫩单薄,一点儿酒气都受不住。
”你…你也有烦恼吧,绘子,下雪对你有什么意义呢。”
原来上课时自己的发呆,自己的兀自感叹包括眼神细节,都被温雪鸢捕捉到了眼里,她如此聪明心细,一点就透,直算到人的心里去。
任何人,任何事,都瞒她不得。
绘子撑着下巴,淡淡的道,”这是我和爸爸的约定,爸爸以前是个攀岩爱好者,他经常满世界的参加比赛和我见面很少,五岁那年,他一整年都没回来,直到那年初雪他才回来,时隔这么长时间没见,我看着他完全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丝毫亲近不起来。”
回忆着脸上流露出了幸福的笑,”他说酒后吐真言,他非要逼我开口说话,就带着五岁的我去了酒馆,后来一杯一杯的把我灌醉,我终于嚎啕大哭,说我想他,他那时候笑话我哭的难看。但哄我的时候又特别怜惜,说他答应我,无论多忙无论在哪儿,只要看见天气预报说名古屋有雪就放下正在做的一切回来陪我喝酒。”
温雪鸢唇瓣勾起来,笑嘻嘻的模样,摸着绘子的长发,模仿大人的口吻,欣慰道,”我闺女长得好大,真好!”
绘子知道她在开玩笑,趁机占她便宜,但感动和酸涩占据了一整个心头位置。
爸爸会这样说么。
他也会说真好么。
是了,他会,无论她多么挫败,他总会说真好。
他会说,努力就很好。
努力生活就很不错。
所以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成就,第一第二第三,就算是参与奖,他都会很高兴,他说重在参与嘛。
参与也是一种勇气。
她好像重新被人重视了起来,在刚才短暂的刹那间。
温雪鸢摸着绘子披散下来的头发,大脑愈发糊涂,这一杯酒后劲儿真大,她是被绘子背回去的。
再回去之前,她虔诚的和绘子一起找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洒了另一瓶酒。
她喝醉了!
她真的醉了!
温雪鸢其实想假装自己不醉来着,但手脚漂浮不听使唤,下午的课程过得浑浑噩噩。
幸亏她本来底子不错,也提前预习了,跟倒是跟得上。
就是经常跑厕所,够忙活得了。
放学是下午五点。
已经距离喝酒过去四个小时了。
她的头还是疼得厉害,胃也难受。怕绘子见到她难受有负罪感,就一直硬挺着,到了放学队伍解散才跑去小卖部买一包止疼片。
傅灵辉觉得自己绝对和侯角茁八字不合,侯角茁新谈了个女朋友非要他去药店买套。
千屿中学倒是有卖这个东西的,但都是私下偷偷的交易,傅灵辉和这个药店的老板还算有点儿交情,这个药店老板号称自己的套都是从日本代购进来的,打着沁尔斯大陆上找不到比自家还轻薄卫生的噱头吸引了很多年轻人,猴子也心动了,于是这个任务就理所当然的交给了他。
入冬了,傅灵辉正好也要囤积一些感冒药,这会儿带着任务穿梭在学校药店的货架前,寻着寻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白色面包服的女孩儿犹犹豫豫的站在一排排长得差不多的药盒前,忍着欲裂的头痛,分辨每一个药品的功效。
正思考着,一只冰凉的大手贴在了她的脑门儿上,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是谁。
”没发烧。”他冷冷的说,看着外头飘着的雪花,渐渐放下紧张心来,”你买药做什么。”
”头疼。”
”头疼”
”嗯。我头疼,想买止痛药。”
”什么时候疼的”他突然像个医生,温雪鸢不知道他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睫毛眨落沾进来的雪花儿,”大概是被风吹的。”
”所以是刚才放学才疼的么。”
她觉得傅灵辉要对自己头疼的时间点知道个确切的答案,他想知道原因,然后对症下药。
”才吹这么一会儿就疼的这么厉害了?”他显然不信。
她竟有一种被审问的感觉,少年压迫感极强,就算温雪鸢想反驳和你无关都没胆子。
”下午教室的窗可能也没关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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