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1/2)
第 126 章
侍从慌慌张张买完整城长明灯,堆在院落放不下,延伸至屋外三里地,点灯的人影焦急疾走,林焉还是觉得太慢。
不够,还是不够。
林焉发了疯一样吼:“不够!再去!把邻城所有长明灯都买尽,快点!!”
太黑了,太黑了!这么黑,白乐乐会摔跤的!
昶安传出笑话,那盛天府宗主彻底疯魔,不再为人守寡,婚宴当天不见新娘,却听说他那死而复生的师父又死了一次。
最后,侍从买来的长明灯不止十万,从郊外小屋向四方多出百里地,摆至昶安的盛天府,摆到长街,又从长街蔓延到大街小巷,星星点点的灯光照亮整座昶安城,如同坠落在地的天上星。
这夜,整座昶安百姓都知道林宗主永失所爱。
林焉跌跌撞撞闯进逶迤山,面色惨白,状态不怎么好,山门的弟子拦不住他,一路叫他闯去掌门殿。
掌门殿无人值守,殿门大开,掌门孤身等着他来,自山下传来死讯,掌门便料到林焉会再次来找他。
“你告诉我怎么弄的,再救救他,我求你!”林焉踉跄着半跪在地,揪着掌门衣衫痛苦地求他,“我求求你,你救救阿楚,我想他,我好想他!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把命给你,你把他还给我,你救救他!”
掌门面无表情道:“没用了。执念散了,彻底散了。”
林焉整个人愣住,像是一时理解不了这话含义。
“时至今日我终于懂得阿楚闭关前说的话……”掌门说,“阿楚早就知晓我想杀你。”
“你这条命,是阿楚保的。”他托起林焉下巴,不带情绪地看他,“补偿,你知道阿楚用‘补偿’二字换我留你一命吗?”
林焉眼里闪过迷茫。
“可一开始,我以为他仅仅只是想你活命。林曜生,你现在也顿悟了吧,阿楚不仅要你活,还见不得你受欺负。”
白楚攸最大的执念,是担忧死后徒弟过不好,他为徒弟回来,不能离徒弟太远,知晓世上没人敢再欺负他徒弟,就可以安心离去。
林曜生,你一直是例外和偏爱。
从这天起,林焉开始生病。
浑浑噩噩,他开始梦见白乐乐,在熟悉的掌门殿,在口口相传的荣誉掩盖下,他像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全程看着白乐乐一点一点长大,过程真实又虚幻,像听来的故事拼凑出画面,而他只能看着,无法参与其中。
他看见大约是六七岁的白楚攸,因为前一天白樾偷偷去看他,他叫兄长时得到回应,白樾还给他买了糖吃,所以今天的药被刻意扣下,瘴气发作时浑身难受,生生疼着,眼角含泪,嗓音都哭哑了也没人理他。
“药呢!药!!给他喝药啊!!!”林焉在梦里大喊出声,过去抱着白楚攸,轻声安慰他:“阿楚别害怕,我在呢,我在呢。”
等到手伸出去后直接穿透白楚攸身体,他才意识到他在这里只是虚影,他碰不到白楚攸。
“阿楚,阿楚!白乐乐!”林焉对着地上疼哭了的人着急大喊。
“有没有人啊!来来人!师叔!师叔!!”
可是直到白楚攸被疼晕过去,也没人给他送药来。
这时门突然响动,林焉仓皇望去,看见门后站着两人。
是逶迤山的掌门。
——和被禁锢在他怀里动弹不了、无法发声,泪流满面的白楚樾。
白楚樾整个人被束缚住出不去,也发不了声,只能望着地上的白楚攸哭泣,攥紧了手,直把手心攥出血痕。
“这就是那天他叫你时,你回应他的后果。”掌门面容很是和善,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无情,“白樾,他在我这里待的好好的,只要你把他忘了,多看看我,我会帮你留着他性命。”
白楚攸被关在掌门殿,白楚樾只是偷偷去看了一眼,就被掌门锁在床上五天不让出去,期间白楚攸不知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趴在书案上低声哭泣,白樾听见了,剧烈挣扎着要出去,床头的锁链随着他的挣扎发出铮铮声响,白楚樾焦急道:“阿楚在哭,求求你,让我出去看看……”
掌门动作越发凶狠,还俯身亲吻白楚樾眼角的泪,说:“你也在哭,不准去。”
耳边细微隐忍的哭声还在继续,白楚樾忍着不适道:“阿楚肯定又不舒服了,我求求你,给他喝药。”
掌门附在他耳边说:“好啊,让我满意了就放你出去看他一眼。”
一瞬间,白樾不反抗了,默默流着泪任由他胡作非为。
“跟条死鱼一样,除了反抗就是认命忍受,从来不知道取悦我。”
白樾身子一颤,微微抖着。
片刻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突然揽过他脖子主动吻上去,身体也配合他,第一次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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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掌门心满意足,大发慈悲道:“哭声停了,去看看吧。”
白樾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找到白楚攸时,他已经因为疼痛难耐晕了过去,那么小的孩子,身后的头发疯长到万分可怕的程度,在地上团成一团,杂乱不堪。
很显然,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白楚攸已经习惯了。
第一次这样子是被带回来不久,被掌门关着,突然就发作了,白楚攸很害怕,很慌张,疯狂敲门,没有人应他。他看着自己疯长的头发,陷入巨大的恐慌。口很渴,但是不想喝水。
血,他想吸血,吸人的血!
他找了剪刀剪断这些恐怖的长发,但是没有用,刚剪断就立马长出来新的,源源不断,他很害怕,盯着手里剪下来的断发,彷徨失措。
林焉想起自己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时也是吓得不轻,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那时他已经成年,尚且那么害怕,白楚攸这时候还那么小,林焉想象不出他该多么慌张无措。
“阿楚,没事的,这很正常,没事的。”林焉竭力安慰着,哪怕白楚攸根本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的话,“别怕,不看头发,不看镜子,睡一觉,乖乖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白楚攸呆愣了几秒,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把剪刀插进了自己胸口。
心是生灵最为脆弱的地方,他早就知道,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想逃离,而死是唯一出路。
只是他第一次杀人,力道不准,除了让自己疼,一时死不了外,只能熬着。
林焉惊到发不出声,险些以为自己看错。
“来人啊,来来人!”林焉爬过去想抢剪刀,手在空中挥舞,半点触不到沾染血迹的凶器。
白楚攸大概是迷糊了,突然咬上自己手腕,眼神坚毅,模样乖张,贪婪地吸着,疯狂吸着,疼也不松口。只是这样远远不够,但他没力气吸太多就因身体虚弱而晕了过去。
“来个人吧,随便谁都好,来看看白乐乐,救救他!”
“吱”的一声,门开了,有光透进来。
林焉顿时朝着光源跪下,“求求你,救救白乐乐!!”
掌门进来了,只看了一眼,又出去了。
门再次被打开,白樾几乎是扑进来的,看见地上凌乱的断发和满地的血迹后,脑子里紧绷的弦蓦地断了。
掌门说:“都说了,他活不过八岁。”他好心安慰白樾,“也就是不舍得你难过,我才这么好心让你看他最后一眼。”
“阿楚……”白楚樾宛若听不见他的声音,小心翼翼抱起白楚攸,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重复着来之前林焉就尝试过的无用之功,颤抖着声说:“阿楚听话,睁眼看看我,兄长、兄长在呢……”
不断输入的灵力似乎没什么用,白楚攸还是闭着眼,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白楚樾也如林焉那般朝掌门下跪,“求求你,救救我弟弟,救救他!”
掌门低头看着白楚樾瞬间红肿的眼睛,终是不忍,接过白楚攸身体,掌心覆在心口,却意外发现琉璃镜心已经与心融为一体,正默默护着那颗心缓慢跳动。
“好。我救他。”想了想,掌门说,“日后不许对我冷脸,不许不理我,否则随时断了阿楚的药。”
白楚樾连连点头,不敢说不。
白楚攸醒后发现房里还有人,顾不上伤口疼痛,往床头角落里缩。
掌门一开口,问:“阿楚,还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白楚攸点点头。
掌门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提前把你困在这里,你出去后是会害死人的。”
从来没害过人的白楚攸被他这话吓着了,“我……不知。”
掌门不屑道:“没想到你命这么硬,这都不死。”
白楚攸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与不屑,只当掌门是关心他,感激道:“谢谢掌门师父救命之恩!”
他还想问,今日能不能出去看看兄长,或者,让兄长来见见他。
林焉捂着自己心脏一再深呼吸,缓了好几口气才不至于被白楚攸气死。白乐乐你要不要这么笨,怎么那么容易相信人!?
话还没问出口,“哐当”一声,一柄弯刀扔在他面前,掌门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若不想出去害死人,就剖开胸腔,把里面的琉璃镜心扒出来给我,我帮你保管。”
琉璃镜心,原本只是在白樾哀求下暂时用来给白楚攸保命的,谁知镜心进入他的身体后与他融为一体,现今附着于心脏无法分割,要取出镜心,只能剖心。
白楚攸没听懂他的话,只隐约听到“心,扒出来”几个关键字,把心扒出来,就不会害死人了吗?
可是会见不到兄长了……
白楚攸想了想,还是乖乖躺下,等着掌门动手。
虽然害怕,但他更不想出去害死人。
掌门捡起了弯刀,重新坐在床沿,林焉疯狂叫着:“白乐乐!你疯了!起来,快走!走啊!!!”
白楚攸自是听不见焦急呐喊,林焉不假思索扑上去,想用自己身体护住白楚攸,明知是徒劳。
白楚攸看着上方的弯刀,虽然惊恐害怕,但没反抗。他不想害人,他在心里默念,他不能害人。
“噗呲——”
是利刃穿透血肉之躯的声音。
林焉没感到疼。
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趴在白楚攸耳边哭,闭紧了眼,却低声哄着:“白乐乐别哭,别看……”
刀尖缓缓退出身体,喷洒而出的热血穿透林焉身体,溅在白楚攸脸上,弄脏掌门衣衫,掌门似有悔意,不想剖心。
白楚攸在哭。
几乎不用过多思考,林焉知道白乐乐身上肯定都是血,由伤口喷涌而出的、热血沸腾着的……
林焉觉得被剜心的该是他自己,他好疼。
后面好像有人闯进来了,气喘吁吁,难以置信看到的一切。
“阿楚!”
白楚樾痛心地瞪着白楚攸身旁的人。那个人,那个恶魔,徒有乐善好施的掌门称号,终究是不肯放过他弟弟。
脚步声渐近,林焉知道白楚樾抱走了白楚攸,林焉仍旧趴着痛哭,不敢睁开眼。无能为力的时候,多看一眼都是剜心,他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看一眼就会疯掉。
他听见白楚樾似乎疯了,声音嘶哑,疯魔似的声声唤着“阿楚”。
白楚樾想给白楚攸止血,但是无论怎样做,血还是不要命的流,白楚攸早就支撑不住,不知道自己日思夜想的兄长刚冲破数百道禁锢来救他。
掌门不忍心看见白楚樾哭泣,提醒他道:“抱走他也没用,他活不了。”
白楚樾整个人忽然一颤,停下远走的脚步,转身跪在掌门面前,求侩子手大发慈悲。“我求你!!救我弟弟!从今以后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我听话,再也不理他,再也不见他了!”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突然放下白楚攸,两腿跪着爬到掌门面前去,血淋淋的手复上掌门的大手,带着他抚摸自己脸颊,眼里有着疯癫似的渴望,“你摸我,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摸吗?随便摸,想碰哪里都可以!我不反抗,我什么都可以做,你想怎样我都配合,我不当死鱼了!你想怎样我便怎样!!我去学,去怡香楼学!”
掌门始终盯着他的脸,声色平静道:“不准去。”
“那你教我,师父,你教我,我都可以学!”白楚樾清澈的眼眸再也难以平静下来,直把掌门的手往自己脸上碰,他的脸上沾满了白楚攸的血,眼泪往下流了一行又一行,仍洗刷不净那些血污。
掌门一眼不眨地盯着白楚樾看,脑中闪过思绪万千。那一刻,他看见的究竟是前世惨死的白樾,还是这一世未死、但沾满了弟弟血的白楚樾。
他忽然不确定起来。
只有一点很确定,他见不得白樾脸上有这么多血,太多了,看着吓人,叫他心慌。
他的手上也沾了血,所以用袖子给白樾擦脸,擦着血泪混合的脸,边擦边告诉他:“我可以救他,你记着你说过的,我教,你便学。”
白楚樾只怔愣了瞬间,而后疯狂点头,眼里有了生的渴望,忙不叠道:“学!我学!!”
脚步声乱了起来,掌门与白樾都出去了。
林焉捂着脸,似乎闻到满腔血腥。
许是知晓他撑不住了,身体的自救本能让他从梦里惊醒。
林焉猛地睁眼,发现枕头早被泪水打湿,后来甚至浸出了血泪。
“白乐乐……”
他痛心叫着,声音惊起一树飞鸟。
“白乐乐!!!”
寥寥几个片段,拼拼凑凑就是白楚攸的幼年。原来他真的只是筹码,一个用来困住白楚樾的筹码。
该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才能一边扮着细心呵护他成长的尊师,一边用他来控制一见钟情的前世爱人。那张妖孽一样长相的绝美脸庞欺骗了太多人的心,只怕装到现在,他都信了他是好人。
白樾果然不再理白楚攸,哪怕白楚攸一直哭泣,仅有一墙之隔的掌门殿不断回响着铁链拖在地上的摩擦声,挣不开的粗大铁链,敲不开的门,困住的何止是白楚攸。
梦境场景变换,来到熟悉的水云间,是林焉还没住进去的水云间,仙气缭绕,灵力充沛,安安静静,只住着白楚攸一个人,他在翠竹林练剑。
有同门进去找他玩,他不言语,同门邀请他出水云间一起练剑切磋,他不想去,同门拖着他去到后山非要切磋。
他们都说小师弟很厉害,排着队要与他比试,只是第一个人就被砍断利刃,输的彻底,还受了伤,碰巧此时白樾经过后山,看见弟子围在一起吵吵嚷嚷,当即不满,即将训斥时,发现白楚攸也在。
训斥的话被紧急收回,白樾一言不发,绷着的脸色不算好看。
白楚攸愣神站着,想认错但知道白樾不会听。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犯了错会不知所措,看见白樾不高兴就下意识认错,尽管他不知道错在哪儿,这次他知道他错在哪里了,只是没办法开口道歉。
断掉的利刃不小心伤了同门手背,一条小小的划痕,但流了很多血,白樾视线看过去一眼,紧接着蹙起了眉。
眼看白樾不高兴,白楚攸蓦地抓起伤了同门的断刃往自己手掌刺去……从手背入,自木桌底下出,贯穿手掌,断刃没拔出来前只有一丁点血迹。
他在认错。他以为这样白樾就不会生气,不料白樾好像更生气。
他想不明白,以为白樾不满意,拔出断刃就要再来一次,被阻止。除了贯穿的那只掌心,右手手心也被划伤,血淋淋的,他却只顾着看白樾神情,生怕白樾还生气。
他想,他其实可以不要那只手的,只要白樾不要生气。
他被赶回水云间,白樾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行,匆匆将他送回便离开,白楚攸站在结界里,亲眼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身体忽然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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