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衔杏归来(1/2)
御苑春深,杏雨如纱。八公主乘的软轿自西华门入,一路碾着落花,像把粉雪碾成胭脂。她封号“含芷”,宫里旧却爱唤她“衔杏”——因她出生那日,贵妃正怀着七个月的阿歪,站在歪脖子树下,仰头接了一瓣落花含在舌底,旋即腹痛如绞,当晚诞下八女。老嬷嬷说,那是杏神替贵妃分痛,于是“衔杏”便成了乳名。
衔杏在轿中掀帘,指间转着一串红珊瑚钏,叮叮当当,像把遥远的雪天撞碎。她今年十七,生得与阿歪极像,只是左脚不歪,走路时裙边不动,像一尾白鲤切水。她离京三年,随舅父镇西侯在玉门关外学胡琴、饮马奶,归来时鬓边别着一朵关外山杏,瓣薄如刃,色却浓得似血。
“前面便是‘歪影’?”她轻声问。宫人回道:“是,七公主的别苑,自皇后赐名后,阖宫皆呼‘歪影’,说树影歪斜,却正好映出七公主的影。”衔杏笑了,露出虎牙——那虎牙与阿歪一式一样,像命运漏抄的一笔。
歪影苑静得能听见花坠地。阿歪——如今唯皇后尚敢唤此名——正坐在树下绣一幅“杏阵”,月白缎上绣粉白花瓣,一针下去,落一针回来,竟像把春风缝进布里。她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衔杏站在门槛,鬓边那朵山杏被日头照得透亮,像一簇小火。
“阿姐。”衔杏唤,声音带着关外的沙,却软得如同新絮。
阿歪指尖一颤,针尖刺进指腹,血珠滚落,在缎上洇出一粒更小的杏核。她笑,眼角却飞红:“关外的风竟没把你吹跑?”
衔杏大步上前,屈膝跪在阿歪膝边,把额头抵在那道旧疤上——六岁那日,她躲在乳母身后,看姐姐被内侍抱走,指甲抠破门框,留下五道血痕;如今那疤已淡成月牙,她却仍记得当时自己哭到失声,像被摘了巢的雏雀。
“我带回三样东西给阿姐。”衔杏从怀里掏——
第一物,是一截枯枝,拇指粗,枝皮皲裂,却蜿蜒成鹤形。衔杏道:“玉门关外,风削沙卷,寸草难生,唯此杏枯而不死。舅父说,它等了十年,只为等一个回京的人。”
阿歪接过,指腹摩挲那鹤颈,仿佛触到二十一年前自己掰断的那枝新条。她抬眼,看见衔杏把第二物放在她掌心——是一枚羊脂玉佩,镂成半瓣杏,另半瓣却空缺。衔杏轻声:“舅父打下楼兰王城时,从王妃枕下搜得。楼兰人信,半瓣杏可寄魂,另半瓣留给自己,死后合拢,便可于黄泉重逢。我请玉匠照模雕了另一半——”她顿了顿,把玉佩翻过来,背面赫然刻着歪歪扭扭的小字:阿歪。
阿歪指尖发抖,那字是她五岁时,用焦炭在树干上划过的痕迹,如今被玉匠原样复刻。她抬眼,泪已盈眶,却见衔杏取出第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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