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七七七(1/2)
离开宁安,我搭早班客车往西南去海林。十月初的早晨,天还没亮透,路边的白桦林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车窗外一片灰蓝,偶尔能看见远山的轮廓。司机是本地人,四十多岁,嘴里叼着烟,边开车边哼着《北国之春》,声音低低的,带点鼻音。他说:“海林好地方,有林子有雪,冬天一白就成画。”
海林不大,却像被森林抱在怀里。一下车,空气里就有股木头的香气。街上多是两层小楼,屋檐下挂着风干的木耳和野蘑菇。风一吹,木耳轻轻摇,像黑色的小旗。路旁的小店门口堆着一摞摞木材,整齐得像书页。
我先去了横道河子,那是海林下辖的一个镇。火车站不大,却有一种旧时的美。站房是俄式建筑风格,尖顶红瓦,墙面刷着浅蓝。站前广场上停着几辆苏式老吉普车。老司机穿着厚呢子大衣,手里捧着搪瓷缸,缸口还冒着热气。
沿着铁路往北走,是一排排红砖房,那是百年前修中东铁路时留下的。如今有人家仍住在里面,窗台上摆着花,门口堆着柴火。远处的烟囱还冒着白烟,那是林产加工厂。工人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厂区之间,机器轰鸣声像冬天的风,从铁皮房里传出来,直震胸口。
我在厂区外遇见一个老人,姓白,今年七十多岁。他年轻时就是伐木工,指着远山说:“那时候,天天进山,肩上扛锯子,脚下踩雪。冬天零下三十度,雪一米多厚,脚一踩就陷。晚上宿营在林子里,火堆一灭,人都冻醒。”他咧嘴笑,露出几颗黄牙,“可那时候,精神头儿足啊!”
我问他现在还上山不,他摇头:“早不让砍了。封山育林,林子越来越好了。我们这些老林业工人,算是看见头了。孩子都进城上班去了。”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有点落寞,但眼里却是安然。
从横道河子出来,往北是海林林业局辖区,大片的樟子松和落叶松。山路蜿蜒,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来,斑驳的光影像碎银。偶尔有松鼠从树上跳过,带起一阵松针的沙响。林间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河水里能看见鹅卵石,光滑透亮。几只野鸭在水里拍翅,水波荡开一圈又一圈。
林区的哨所门口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禁伐区”。我敲门进去,一个穿迷彩服的护林员正在烧火煮茶。他姓赵,三十多岁,脸被风吹得发红。他说:“现在林子归保护站管,我们每月巡山十几次。冬天最难,雪厚路滑,得开雪地摩托。”我问他寂寞不,他笑笑:“习惯了。山里有狼、有鹿,也算有伴。”
午饭在他的小屋里吃,灶上煮着白菜炖豆腐。他掀开锅盖,香气扑面而来。我帮他添柴,他拿出一罐腌野菜,说是去年秋天自己采的。我们边吃边聊,他忽然说:“其实这山子最有灵气。你看这林子,年年落叶,年年长新芽,人也该像它,旧的事儿放下,新的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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