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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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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五月初一, 姜家摆出阁酒。

院子里摆着十几只红樟木箱笼,大喇喇的敞在太阳底下,这是时下正兴的‘晒嫁妆’。

钗环首饰, 衣裳布匹, 摆件儿瓷瓶,钱匣挂镜……不一而足, 琳琅满目, 十几口箱笼装得满满当当,后面还有两架屏风,一红底绣团花纹, 寓意圆满, 另一则素雅些,青色绣彩四季花篮纹。

姜芷妤穿着件绣着凤凰花的红裙坐在床上,长发绾起, 簪着阿娘替她准备的步摇, 笑得羞羞答答。

很是新嫁娘啦!

巷子里的阿嫂、小姑娘们过来添妆,或是自个儿绣的帕子荷包, 或是一只簪子镯子, 还有来凑热闹的小孩儿, 抓着衣角,很是不好意思的害羞问:“阿妤姐姐,桌上的糖我们可以吃嘛?”

听得姜芷妤回答,欢声雀跃的拿了喜糖跑去与小伙伴炫耀啦!

喜饼喜糖,茶果点心,摆了一桌子, 梁娇娇时不时便要过去瞧瞧,见着少了, 便端着盘子去添。

这都是喜气,纵然是谁吃得多些也无妨,高兴嘛。

来添妆的阿嫂们也不急着走,将新嫁娘打趣罢,又凑趣儿的低声与她说洞房之乐。

“……我家那个,时辰短些,还未咂吧出味儿呢,他就偃旗息鼓了……”

“难怪你都过门一年多了,肚子还没动静呢。”

“我家那个是时辰委实太长,烦人的紧……”

“我新婚夜时,被吓了一跳,当真是……丑……”

没及笄的姑娘被捂着耳朵,及笄了的,或是定了亲事的姑娘,则是听得满面羞色。

姜芷妤目瞪口呆,看向阿荷:哇哦~

许清荷:。

满屋子的女眷正说着话,那厢去添茶水的梁娇娇回来了,只听着身后的动静有些大。

“姜芷妤!”梁娇娇还未进门便喊,“福盈公主到啦!”

霎时,房中鸦雀无声。

不知谁结巴了句:“说、说的谁?”

“要跪下行礼吧?”有人幽幽道。

姜芷妤也愣住了。

她给郑粉樱写的请帖,是五月初二、吧?

就这片刻,梁娇娇如翩跹的蝶飞了进来,满面红光,后面跟着被侍女扶着慢行的郑粉樱。

姜芷妤唇动了动,心想:你竟是敢走在公主前面?

但对上梁娇娇那张喜庆的脸,这话又咽了回去,不能提醒了郑粉樱。

姜芷妤低下脑袋找鞋。

方才人多,床前站都站不下,崭新的红绣鞋不知被放在了哪儿。

她还未瞧见,郑粉樱已经进来了。

在众人唰唰起身,慌着要磕头时,她道:“免了。”

这话一出,床前众人姿态奇异的僵住,又慢吞吞的站好,互相对视一眼,谁都不敢开口。

“殿下今日怎的过来了?”姜芷妤眨着大眼睛问。

总不能是她当真写错了日子吧?

“给你添妆。”郑粉樱怡然自得道。

说着,朝身边的侍女递了个眼神,后者颔首,几步行至门外,道:“擡进来吧。”

众人不觉好奇偏头往外瞧。

只见两个婆子擡了一物进来,红布罩着,瞧不大清楚。

东西稳稳摆在地上,郑粉樱扶着肚子,稍弯腰,亲自将那红布揭了。

瞬时,众人被那金灿灿闪了眼,尽数目瞪口呆。

“我没替人添过妆,也不知送你什么,武钊说,橘颂平安圆满,是以,我便让人打了这金橘树,一来贺你新婚,二来祝你生意兴隆。黄白之物虽是俗气些,但也瞧着心中有底气。你若是日后缺银子了,便将这硕果摘下拿去花。”郑粉樱骄傲道。

姜芷妤张口结舌:“殿下、大气……”

得她这句,郑粉樱又骄傲的哼了声,将手中红布递给侍女,自己扶着肚子上前。

床边站着的众人,连忙给这位金尊玉贵的送财娘子让开些。

郑粉樱很是自得,小心的坐在了姜芷妤床边,一本正经的与她说房中术。

姜芷妤眼皮狠狠跳了跳。

她……也不是那样想知道……咳,那位将军的……

许清荷默默垂了眼。

梁娇娇对这些事无甚兴趣,但她对金子有啊!

尤其是这样漂亮的!

她兀自蹲在旁边看那金橘树。

郑粉樱待得吃过出阁酒才回,姜家众人出来恭送。

“我明日再来。”郑粉樱被扶上马车,又忍不住掀帘子,含蓄道:“今日那道清蒸鲈鱼很是好吃。”

姜老三精神抖擞,重重点头:“明日还有。”

就凭人家送了自己闺女那样大的一树金桔,他便是做满汉全席都是该的!

郑粉樱矜持点头,放下了车帘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热闹巷子。

便是下午,姜芷妤院子、房里的娇客也不少。

多是听闻她得了福盈公主添妆,来瞧那金橘树的。

于那些个簪缨贵胄,福盈公主为其添妆,那是脸面。

可于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街谈巷议的说过那些个脸面、福气,最最要紧的,还是那黄白金银。

梁娇娇怕有小孩儿垂涎,不知事而摘了那漂亮金橘子,搬了只凳子坚守在那金橘树旁,吃吃喝喝,还唤许清荷替她添些茶水。

热闹了一日,到夜晚时,重归寂静。

今夜,梁娇娇没带着许清荷回自己的宅子,东厢的床睡不下,三人躺在西厢房炕上,脸上皆敷了一层厚厚的面脂,敞着窗棂,吹着小风,好不惬意。

“沈槐序竟是找了我哥哥当傧相,他是找不到傧相了吗?”梁娇娇诧异咂舌道。

她还是傍晚吃饭时,见着哥哥才知道的。

姜芷妤也是一愣,瞧向了另一边的许清荷。

这事,许清荷倒是知道些的,她默了默,实话实说道:“是。”

“哈哈哈哈……”梁娇娇笑得好开心。

姜芷妤汗颜。

不过想想,沈槐序确实……唔……没几个朋友。

“我们都好快长大啊……”梁娇娇笑过,又叹息一句。

姜芷妤舒展手脚,想了片刻,说:“长大也挺好。”

梁娇娇不以为然的撇嘴,“好什么呀……”

她们日后都不能这样一起躺着睡觉了。

“唔……比如那棵金橘树,”姜芷妤笑嘻嘻的说,“比如你满妆奁的金簪。”

梁娇娇闭嘴了。

是哦。

许清荷说大实话:“那是因你成婚后,还是会与晴姨三叔住在一宅院。”

姜芷妤嘿嘿笑了两声,“诶呀,哄梁娇娇的嘛~”

三人笑笑闹闹说了半宿的话,直至三更天才横七竖八的睡去。

醒来时,天光大亮。

姜芷妤打着哈欠净面,乖乖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阿娘替她梳发绾发。

绸缎似的长发,雕刻着桃花枝的黄金木梳,从发根梳至发尾。

梁娇娇在旁羡慕的紧,哼声道:“等我成婚时,也要晴姨替我梳发。”

晴娘在旁笑,“好。”

姜芷妤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想说句什么打趣梁娇娇,但碍于阿娘还在,又咽了回去,只好冲着铜镜里,与梁娇娇挤眉弄眼。

梁娇娇用脚趾想,都知道她想说什么啦,哼了声,脑袋一扭,不瞧她了。

许清荷端了饭菜过来,三人起来,还未用饭。

趁着妆面前,姜芷妤埋头扒饭。

吃过饭,开面上妆。

全福人笑吟吟道:“阿妤生得好,脸蛋儿也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姜芷妤趿拉着绣鞋的脚趾欢喜的翘起,“我昨儿用牛奶蜂蜜敷面啦~”

清水出芙蓉自是好的,可烛火下瞧新娘子的羞面妆,更是惹人心痒痒。

上好妆面,全福人带着凑在房里瞧新娘子的大姑娘、小姑娘都出去了。

晴娘悄悄问:“阿娘昨晚给你的小册子可看过了?”

姜芷妤杏眼一转,看向旁边僵硬尴尬的两人,偏使坏道:“看啦!阿荷和梁娇娇也一起看啦!”

梁娇娇羞窘的脸通红,险些跳起来跟她打一架!

她哪里知道是什么呀?

只是瞧见昨晚她俩偷偷摸摸背着她看,这……她自然不允的啦!

“咳……时辰差不多了,该是换吉服了。”许清荷轻咳一声,故作淡定道。

凤冠霞帔,如锦如霞。

依着沈槐序如今的正四品官职,而姜家时寻常百姓,姜芷妤的吉服该是绿锻高嫁之意。

可那绣祥云翟鸟的吉服,却是红锦缎。

一来,这嫁衣自姜芷妤及笄时,晴娘便开始绣了,那时也没成想,她日后会嫁一个高官厚禄者。二来,也是当爹娘的私心,夫妻平起平坐,琴瑟和鸣乃是再好不过,若是有谁想要压一头的,那日后闺女也怕是难过。

晴娘没提,姜芷妤自也是不知晓的。

有爹娘在她就是金疙瘩,万事不必她自己操心,乖乖等着穿嫁衣就是啦!

姜芷妤上回见着这般漂亮精美的冠子,还是西施阿姐成亲时,没想到阿爹阿娘也替她准备啦!

嘿嘿~

姜芷妤直着脖颈,眼巴巴的瞧着铜镜里,阿娘替她戴上冠子。

“唔……有点重啊……”她睁着圆眼睛说。

梁娇娇在旁,羡慕得眼冒红光,“可是好看啊!”

瞧过这样的冠子,她妆奁里那些个金簪都不够瞧啦!

许清荷轻轻替她将额前的一根碎发拨开,也笑道:“好看的,晴姨眼光极好。”

姜芷妤美滋滋,得意道:“是吧~”

又道:“别急~等你俩成亲时,这冠子也给你们戴!”

那些个家底殷实,底蕴深厚些的,新嫁娘成亲时的冠子,便是祖母、阿娘传下来的,也道是传后辈福泽。

梁娇娇喜不自胜的道了声好,殷切期盼道:“真想我明日就能成婚……”

姜芷妤幽幽道:“那还是阿荷快些。”

闻言,梁娇娇也点头:“确实。”

许清荷:……

男子娶妻,讲究的紧。

要祭宗庙,告祖先。

沈槐序没有祖宗,只有一块沈兰茵的灵牌。

敬了香火,便当是告了祖先。

毕竟,当初沈兰茵去时,便是说,想要去寻自个儿的爹娘兄弟,既是告了沈兰茵,祖先便也该是知晓了。

青烟袅袅,沈槐序垂眸跪了半刻。

他今日成婚。

与姜小鱼。

梦中都不曾梦到过的美事,是真的。

上世,姜芷妤并未耽搁到十九,而于少女菡萏时的十七岁出嫁。

他没见过那样的热闹,听来信说,姜家流水席摆了三日,爆竹红纸铺了满地。

听说,那位新郎官面如冠玉,意气风发,是个极好的性子。

听说……

“阿槐,时辰差不多了。”

门外进来的人一身绛红锦袍,温声催促。

沈槐序擡眼瞧去,梁小司眸底一片净色,半分阴霾不见。

“怎么?”梁小司疑惑问。

沈槐序摇了摇头,从蒲团上起身,忽的又笑了,自言自语般的道:“君子坦荡荡……”

他也不愿做那长戚戚的小人。

因是进同门,便省了新郎官来亲迎,被挡在府宅门外,可是该有的也不能少。

比如……那道门,换成了东跨院的月亮门。

月亮门前,挤挤攘攘的拦门的女方宾客,还有不知事的稚童仰着脑袋,眼巴巴的瞧。

姑娘家娇,三催四请的不肯出门来。

沈槐序被众女眷笑着打趣,催妆诗做了两首,笑声愈盛。

梁娇娇听不懂什么诗,但她知道手里的红封有多厚!

展青芒也在,与她一道拦在门前,脑袋凑在一处数银子,喜得眉笑眼开。

讨喜的红封递出去一半,那道门来去自如。

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吃着粽子糖,笑得眉眼弯弯,还悄悄的扯了扯沈槐序的袖子,天真稚嫩道:“阿槐哥哥,阿妤姐姐今日很是好看~”

沈槐序笑了笑,“你阿妤姐姐每日都好看。”

说着,修长的手指捏着几颗粽子糖,塞满了她的小荷包。

礼乐声起,爆竹声夹杂着孩童欢天喜地的笑。

姜芷妤用那桃花扇面挡着脸,一路被阿爹背了出来,身侧还跟着尾巴似的姜小二。

小少年还未拔节长个儿,绛红色的锦袍穿着,梳着角髻,像是小童子。

却扇遮羞容,却是谁都能瞧见,新娘子笑眯眯的眉眼。

迎面瞧见着红袍的新郎官时,那桃花扇悄悄的、悄悄的往下半寸又半寸……

杏眼对上了那双含笑的桃花眸。

许清荷眼皮一跳:“咳咳……”

桃花扇又乖乖挪回来。

知道啦~~~

姜老三也不知多愁善感,将闺女送上了花轿,还叮嘱穿着红褂子的轿夫道:“擡轿稳当些。”

八擡大轿,姑娘出阁了。

只想着这花轿绕城一圈就回来,姜老三又忍不住的乐呵,哪有嫁女的惆怅?

他这副模样,倒是惹得同样好女百家求的人家羡慕,忍不住想,招婿算啦。

新郎官在爆竹声中,利落的翻身上马。

梁小司行在左侧。

花轿旁,姜小二骑着小青驴满脸严肃。

这是送嫁兄弟。

虽小,但有面儿!

花轿伴着礼乐声绕城一圈,近黄昏时,又从玉带河回来。

“来啦!”

“点爆竹啦!”

“噼里啪啦——”

郑粉樱往旁边躲了躲,一双满是茧子的粗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花轿落稳,沈槐序翻身下马,行到轿前,脚步忽顿,垂首整了整胸前红绸的红花,惹得门前宾客哈哈哈笑。

不知谁大笑着喊了声——

“状元郎紧张啦!”

沈槐序擡首笑了笑,似是无奈。

轿子里的姜芷妤,躲在桃花扇后也偷笑。

只是笑意未敛,面前忽的见晚霞。

杏眸睁圆,满是诧异。

反应过来,朝面前的人眨眨眼。

沈槐序缓缓呼出口气,朝她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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