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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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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红日西沉。

咚的一声, 钟声悠长。

沈槐序将墨迹半干的纸张放好,阖上书卷,便欲起身。

“沈编撰, 明日崇政殿, 该是你为陛下经筵讲学了。”翰林学士杨大人忽的道。

沈槐序起身,隔着两张桌椅, 看向那耋耄老人, 颔首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记着了。”

话说罢,却是见杨学士视线未挪,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槐序恭声问:“大人可还有吩咐?”

杨学士默了片刻, 摇首道,“无事了。”

“那下官便先行下值了,大人也早些回家吧。”

玉堂署几双眼睛瞧着, 那位沈编撰拱手朝杨学士行一礼, 转身出门去。

众人:……

还从未见过谁,钟声一响, 便立马回家去呢。

任编修一职的昔日探花周熙桐, 瞧一眼那走了的, 再看一眼人家刚修了一下午的经史,再再低头看一眼自己桌上为后日经筵准备的……

怎会有这般人啊!

轻飘飘的显得他像个傻子!!

杨学士心中叹了声气。

风流蕴藉之辈,可惜了,不知上进。

沈槐序不知旁人心中所想,从红墙绿瓦的森严前堂宫殿出来,便见一辆马车等在皇宫子门外。

不等沈槐序去牵自个儿的青驴, 便见那马车上跳下来一人,嗖嗖朝这边跑来。

沈槐序略瞟一眼, 心叹:报应来了。

“沈大人!”

沈槐序闻声不应,走进那宽敞的马棚里,在一众威风凛凛的悍马中,将自个儿缩在一侧吃草的小青驴解开缰绳,牵了出来。

“沈大人,我家大人在马车上等您。”安久道。

沈槐序幽幽‘嗯’了声,将手中缰绳递给他,“替我牵着些,别让它吃羊粪球。”

安久:……

沈槐序过去,掀开帘子钻进了马车,瞧向那端坐之人,问:“等久了?”

祝湘将一盏茶放到他面前,闻言,实话实说道:“提前半刻下值了,怕等不到你。”

“这般心急?”沈槐序似是无语,端起那盏茶一饮而尽的嗤声道。

祝湘擡眼,目光睇来,平稳又柔和。

他身上是世家用戒尺教导出来的规矩,身直如松,却是偏生对巷子里野蛮生长的姑娘生了情意。

沈槐序目光如炬,似是嘲弄,也似是想瞧他到底有几分真心。

半晌后,祝湘启唇道:“玉带巷那座宅子,空了许久了。”

沈槐序与姜止衡骑着驴子回来时,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消失了。

姜芷妤恹恹的趴在厅堂桌子上,嗅着厨房传来的饭香。

听见动静,她扭头瞧了眼,又转回来,很是冷漠。

沈槐序啧了声,走近,用手里的东西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下,问:“我又惹着你了?”

姜芷妤颇为嫌弃的将那扰人的扒拉掉,哼声道:“不关你事。”

她才不会说出来让他嘲笑呢。

她不说,沈槐序也不逼问。

这姑娘藏不住事,总有他知晓的时候。

沈槐序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将手里的东西递去,道:“看看这个。”

就是这个刚刚拍她脑袋。

姜芷妤瞥了眼,哼了声,才不愿动呢。

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惫懒模样,又像是只耍赖撒娇的猫,沈槐序低笑了声,替她打开,伺候着递去眼前,让那双眸子稍垂,便能瞧得真切。

姜止衡拎着书袋站了片刻,摇摇脑袋进了厨房。

小孩儿也要脸面的,不愿再脑袋冒光。

“祝国公府……”姜芷妤舒服趴着,一字一字的读,“嗯?”

她懵然擡眼,“祝国公府赏花宴,与我何干?”

作何请她去?

她又没惹!

沈槐序稍一挑眉,将那帖子丢去一旁,倒了盏凉茶吃了,慢悠悠道:“你不问问这帖子是谁给下的?”

“谁啊?”姜芷妤茫然道。

“祝湘。”

姜芷妤:?

姜芷妤咽了咽口水,想着那贵胄宅院,便有些头皮发麻。

忍不住小声问:“鸿门宴吧?”

“是吧。”沈槐序颔首。

姜芷妤搓着小手,哼哧道:“并非是我害怕,是我不爱赏花。”

沈槐序煞有介事的附和:“确实。”

姜芷妤:……

她怎听出了阴阳怪气呢?

“你那团茶,可还畅销?”沈槐序又问。

姜芷妤木着脸瞪他。

沈槐序屈指轻叩桌面,循循道:“那赏花宴,该是有许多达官显贵赴宴,都有钱。”

姜芷妤:……

听懂啦,别说啦。

姜老三今儿回家早,特意给烧了鱼。

姜芷妤吃得心不在焉的,险些被鱼刺卡了嗓子。

晴娘替她舀了碗甜汤放在手边,温声教训道:“这么大了,怎么还吃鱼不仔细呢。”

姜芷妤小声嘟囔句不知什么,端起那甜汤两口喝了个干净。

旁人没听见那声咕哝低语。

坐在她旁边的沈槐序却是听见了,眉梢轻挑了下,认下了这话。

——沈槐序大坏蛋。

姜芷妤委实纠结的很。

她害怕权贵,见着便想躲,就如从前见着宁王府的各位主子。

可她不得不承认,沈槐序说的那法子,实乃捷径。

她需要一场声势浩大的动静。

宴请是在三日后,官员休沐时。

姜芷妤将那帖子翻来覆去的瞧,终是撑不住的昏昏睡了过去。

翌日,便听姜老三说,他寻到了养猪场,要去买一茬儿小猪崽养着,这些时日铺子里的猪肉要从隔壁那养猪场买。

姜老三说完,却是见自家闺女郁郁寡欢,懵道:“怎么这副神色,不替我高兴?”

姜芷妤很是敷衍的放下筷著,呱唧呱唧的抚掌,“哇!太开心啦!”

姜老三:……

天儿愈发的热,吃过饭,隔壁的王婶过来问晴娘,可要一同去买桶冰乘凉。

姜家从前不用这冰鉴,但初来乍到,晴娘也想瞧瞧,便跟着一道去了。

姜芷妤叹了声气,过去系着围裙,将晴娘没刷完的碗筷刷了。

期间,又是一声叹气。

瞧,这家里只剩她一个无所事事的了。

碗筷放好,姜芷妤拿着大扫帚扫院子。

走马观花的想了许多,那寺里的扫地僧,得月桥的热闹,很好的阿荷,还有烦人精梁娇娇。

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思绪放空,从堂屋前扫至拱花门。

姜芷妤扶着扫帚,瞧着地上寥寥无几的几片落花叶,忽的想明白了。

她不偷不抢,这捷径凭何走不得?

她是平头百姓,也许是改日国公府赴宴的唯一没有诰命身份的,可她既是能持着请帖进了那国公府的门,便该是那些个贵人对她好奇才是。

从前姜芷妤与梁娇娇说,既是做生意,想要赚银子,便要先将脸面放下,如今那一叶障目的可不就是她自个儿?

都是赚银子,谁又比谁清高了?

姜芷妤打定主意,便扔下扫帚跑去挑衣裳了。

五月初十,祝家设宴。

姜芷妤穿着阿娘在船上时,替她缝制的那套衣裙。发髻仔细梳过,还抹了桂花头油呢,黑鸦鸦的髻上只见那支枝丫状的桃花木簪子。

昨儿傍晚时,姜芷妤与爹娘说,明日要去祝国公府家赴宴,险些没惊掉老爹娘的下巴。

今儿再瞧她这副盛装模样,晴娘欲言又止。

姜芷妤安慰道:“无事的,我就去吃顿饭就回来啦。”

说着,她左右瞧瞧,问出的话却是:“我阿爹呢?”

晴娘:“去铺子了。”

姜芷妤‘哦’了声,心想,心真大啊我的老爹爹。

“时辰不早了,我得出门啦。”姜芷妤说着,冲阿娘笑笑,一手拎着自个儿带的礼,一手提起裙摆,转身往外去。

小姑娘虚张声势,背脊挺得笔直,迈出去的步子却是与手臂一道儿顺了。

晴娘:……

姜芷妤没敢回头多看阿娘担忧的眼睛,害怕自己会打退堂鼓。

日头炙得晃眼,她在心里偷偷骂沈槐序。

那厮半分不担心她,竟是连面都没露!

罪加一等!

出了拱花门,先前洒下的花籽还未破土发芽,光秃秃一片,不比隔壁展家郁郁葱葱。

绕过影壁,姜芷妤步子忽的顿住。

门前一道竹青色背影,身影清瘦而颀长,只一眼,恍然回了金陵那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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