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2)
姜芷妤张了张唇,哑然失声:“好贵……”
又小声嘀咕:“都能吃一个夏日的冰凌了……要三盏,我带走。”
祝湘:?
还以为她不买了呢。
果真是贪吃的。
沈槐序似是没骨头一般倚着镂花门,似是瞧出他所想,笑了声。
姜芷妤扭头瞧瞧他俩,自顾自的碎碎念道:“人生在世,所图的不就是吃好穿暖嘛,银子花完了再赚就是,好吃的错过了,会追悔莫及的……”
这话不知是说给他俩听的,还是在劝慰自个儿花出去的银子。
沈槐序偏头笑了两声,转回来时已正色。
姜芷妤攥着自己的小荷包瞪他。
本就心疼的紧,他还笑,哼!
“瞧我做甚?”沈槐序朝她双手一摊,“我今日出门没带银子。”
姜芷妤撇撇嘴,脑袋一扭道:“谁要你的银子。”
许清荷知她是给家里人买的,一双细眉微蹙,问:“三叔不是不爱吃冰凌?”
姜芷妤侧首,“不是啊,他喜欢吃的,”想了想,她十分诚恳道:“只要是口吃的,我阿爹就喜欢。”
许是幼年太缺,姜老三不挑嘴,平日里桌上的剩菜剩饭,他都会吃得干干净净。
愈是如此,姜芷妤就愈发的心疼他,想要将这世上的好吃的,都让阿爹阿娘尝尝。
这酥山是好东西,黄油、牛乳所制,口感甚好。
她阿爹也要吃呀!
闻言,许清荷唇微张,静默片刻。
幼时,夏日天热,姜老三午时归家来,在巷子里瞧见她,总要给她一根冰凌吃,说自己不喜食冰。
那会儿,家里的银子刚被阿爹做生意败了个干净,家里全靠阿娘做绣品过活,一枚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便是粥都不会煮的稠些,更遑论花银子去买冰凌了。
许清荷早该知道的,若是不碰着她,姜老三多买的那根冰凌岂不浪费?
可却也将他的话,深信不疑。
许清荷心口一阵的酸,笑着叹了声,与姜芷妤道:“再包一道松鼠鳜鱼吧,给你拿回家添道菜。”
“啊,”姜芷妤一愣,“不用啦……”
“无妨,就当是我孝敬三叔三婶的。”许清荷笑着说。
祝湘立在旁边听着,几个眼神间,了然的挑了下眉,忽的道:“倒是能得一个食盒了。”
刚走近的伙计闻声脚步一顿,从善如流的转身回去,将手上的三盏酥山装了食盒,又仔细铺了冰。
午后的巷子,悠然安静,橘猫卧在门前打盹儿。
姜芷妤好坏,过去撸两把猫毛,等人家喵喵叫着睁开眼睛,便瞧着这个占猫便宜的人笑嘻嘻的跑开了。
猪肉铺里,姜老三正闲坐着数铜板。
这个时辰,刚用过午饭,街上的行人寥寥,更别说来买肉的,他在铺子里闲的长毛。
“老板,要二两猪肉。”
“好——”姜老三说着擡头,便见他家闺女笑嘻嘻的站在铺子前,“你怎的过来了?晌午饭也不回来吃,是阿槐又请你下馆子去了?”语气颇为幽怨,似是在谴责她不带自个儿。
“不是沈槐序,是衙门里的那位祝大人,”姜芷妤说了句,又神秘兮兮的朝他勾勾手指,“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啊?”姜老三起身,弓着腰探头来瞧,“嚯!”
“酥山,凉凉的,很好吃!”姜芷妤将食盒盖子放到一旁,端了一盏给他,“你快尝尝!”
姜老三也不推让客气,抓着那银匙便挖了口送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姜芷妤两手搭在木柜前,脑袋搁在上面,满含期待的问。
“是好东西啊,”姜老三吃得新奇,又咋舌叹道:“还是闺女好,有口吃的就想着你爹。”
姜芷妤美滋滋的收下了这夸赞,挎着食盒回家去~
沈槐序和许清荷先回来了,背着笋子太沉,姜芷妤也没让他们等她。
只是没想,这么会儿功夫,沈槐序竟还在她家。
晴娘在包粽子,姜止衡和姜小二像两个小工,坐在小板凳上洗粽子叶。
“阿娘!我好想你呀~”姜芷妤依过来,甜腻腻的撒娇道。
晴娘听得好笑,嗔她一眼,“就你嘴甜。”
话虽是这般说,心里却是甜丝丝,受用的紧。
小闺女就是小棉袄,软乎乎的撒娇,恨不能让人疼进骨子里。
姜芷妤瞧一眼那对头坐的闷葫芦,好不骄傲的挺胸:“对呀!”
说着,她将食盒打开给她瞧:“我给你带好吃的啦,这叫酥山,这个松鼠鳜鱼是阿荷孝敬您和阿爹的!”
姜止衡小脑袋蹭的擡了起来。
“你爹也会做,你怎的不拦着些,倒是叫阿荷破费了。”晴娘道。
“心意最是紧要的,阿爹会不会做是其次,”姜芷妤反驳道,“情分嘛,不就是你来我往的,我若是拦着,阿荷倒是该跟我急了,以为我跟她生分呢。”
是这样的。
晴娘点点头,也没再多说。
显然是沈槐序将晌午之事与晴娘说了,她没再多问姜芷妤,只是道:“家里包了粽子,等阿荷当值时,让她带去给那位大人吧,虽是不值什么钱,但也是份心意,总不好只你们吃人家的。”
姜芷妤想了想晌午吃到的,道:“再让阿爹做一盘红烧猪脚,一并送去。”
“好。”晴娘吃着酥山点头应道。
她在王府,也是见惯好东西的,这酥山,王府宴请之时,总是有的。上面的主子吃不完,便会赏给精美华丽的。
姜芷妤去换了身衣裳,也来帮忙包粽子。
嘴巴叭叭儿的跟阿娘弟弟讲那街上的热闹。
她手巧,便是绳结也打的比旁人的好看。
沈槐序收回眼帘,目光落在自己腕间的五彩绳上。
半晌,缓缓呼出一口气。
盼岁岁年年……
.
姜芷妤是被自家的粽子香唤醒的,穿着轻薄绫衣,散着发便跑来了厨房,“阿娘,阿娘,阿娘,我要吃粽子!”
“就你鼻子灵。”晴娘嗔了句,瞧着她这般模样,又教训道:“都是大姑娘了,仔细一会儿阿槐过来瞧见你这般,看你羞不羞。”
一锅粽子煮了一夜,直到五更时才渐渐熄火,现下正是温热又不烫嘴的时候。
姜芷妤捏了一只装进碗里,嘴上不甚在意道:“才不羞呢,他又不是小司哥哥……”
话出口,母女俩皆是一怔,气氛倏地静了。
姜芷妤这话是脱口而出,
好半晌,晴娘叹了声气,“阿妤……”
姜芷妤扯出些笑来,“阿娘,我也没那么喜欢他了,不过是一个巷子里长大,想忘也难,就像是哪日沈槐序去上京科考,我也会记得他呀。”
晴娘看着她,没说话。
姜芷妤笑笑,端着粽子碗出去了,眉眼垂下,于眼下落了小片暗影。
今儿逢佳节,猪肉铺忙过一阵儿,早早卖完了。
姜老三关了铺子,带着姜止衡去买了一盒子玫瑰酥,笑容洋溢的回家来。
巷子里,姜芷妤和许清荷正放纸鸢,蝴蝶样式,彩带随风扬,只颜色褪去了些,不够鲜艳了。
去年的东西了,还是小司哥哥给她糊的。方才收拾屋子,翻了出来,便拿出来玩儿了。
沈槐序也会糊纸鸢,只是这人向来没耐心做这般细致活儿,巷子里的小孩儿都是找梁小司做的。
可是今年,给他们糊纸鸢的人不在了。
几个小孩儿仰着脑袋,眼馋的瞧着半空飞着的蝴蝶纸鸢。
姜芷妤丝毫没有爱幼者的心思,自顾自的与许清荷玩儿得开心。
瞧见姜家父子,几个小孩儿忙不叠的跑过来,眼巴巴的问:“三叔,您会糊纸鸢吗?要阿妤姐姐那样的~”
姜老三长得凶煞,却是一向待小孩儿好,巷子里的孩子都不怕他。他的威严,还不如她闺女呢。
主要也是姜芷妤说打人,真的会打人,屁股可疼啦!
姜老三笑呵呵的,眼神往前一递,示意那屈着条腿,倚坐在门前看书的郎君,道:“你们阿槐哥哥会,找他去做啊。”
小孩儿眨着大眼睛:……
您瞧我们敢吗?
对上几道可怜巴巴的眼神,七岁的姜止衡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跟我来。”
几个小孩儿欢呼一声,脚步雀跃的跟上。
姜止衡走到沈家门口,朝着沈槐序作了一揖,十分有模样。
沈槐序好笑的瞧他。
像个小书呆子。
“阿槐哥哥,你可否帮他们糊两只纸鸢?”姜止衡问。
沈槐序举着手中的书在他脑袋上轻敲了下,毫不客气道:“不可。”
几个小孩儿满含期待的大眼睛瞬间没了神采,蔫头耷脑。
就知道……
这个哥哥不好,哼!
沈槐序余光瞥见半空的那抹颜色,忽的又道:“若你想要,我可以给你糊一只。”
姜止衡半瞬的停顿都没有:“我想要。”
话音未落,脑袋上又被书卷敲了下。
“不许说谎。”沈槐序悠悠教训一句。
姜止衡憋得脸蛋儿都红了。
他不喜欢玩儿纸鸢,太幼稚啦。
可是阿槐哥哥只给他做诶,这几个小屁孩儿……
姜止衡脑袋里忽的灵光一现,问:“阿槐哥哥,你可否帮我阿姐做一只?”
如此,阿姐那只旧纸鸢就可以给这几个小屁孩儿玩儿啦!
他也不必撒谎!
沈槐序被日光晃眼,眼眸微眯道:“你阿姐才不稀罕呢。”
“她想要的!”姜止衡道。
阿姐最喜艳色啦!平日里穿的衣裳旧了,便会央求阿娘给她裁新衣,每年都要裁的,更何况是那褪色的纸鸢。
说罢,姜止衡跑去找他阿姐了。
小片刻,姜芷妤将纸鸢交给许清荷,跟姜小二走了过来,微擡着下巴睥睨沈槐序,“怎么,你是怕他们赖上你,日日来找你糊纸鸢不成?”
沈槐序厚脸皮道:“也不无可能,毕竟我做的纸鸢,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瞧呢。”
姜芷妤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颐指气使道:“那你给我做一个啊,要蝴蝶的。”
她说着扭头,往那半空瞧了眼,又道:“要比这个漂亮的。”
沈槐序似是不屑的嗤了声,道:“你那只拿来给我。”
姜芷妤倏地瞪着圆眼睛瞧他,“凭什么?”
“难不成你想空手套白狼?”
姜芷妤:……
就知道这厮是小气鬼!
沈槐序瞧着那一言不合翻脸走人的姑娘,呵了声,眸底深深。
所以,装什么旧情忘却呢。
“哥哥,我们也想要纸鸢……”小孩儿鼓足勇气,揪揪他袍子摆,竖起一根手指,小小声:“就、就要一个……”
纸鸢还是糊了,左右闲着无事,就当积功德罢了。
临近晌午,巷子里飘着各家的菜香味儿。
小孩儿陆陆续续的被大人喊回家吃饭了,巷子里只剩一个吸着鼻涕的小孩儿蹲在沈槐序身边。
“哥哥,你不回家吃饭吗?”小孩儿仰着脑袋问。
沈槐序往那细竹条上涂了点浆糊,闻言眼皮都没擡一下,反问:“你怎么不回家?”
“我阿娘说,她今儿回来晚些,会给我带肉吃,”小孩儿奶声奶气道,吸吸鼻涕,又道:“哥哥,等我阿娘给我带肉回来,我们一起吃……”
“离我远些,别将鼻涕蹭我身上。”沈槐序悠声道。
这小孩儿是巷子里面寡妇家的孩子,他爹在他出生时便没了,娘俩被赶了出来,在巷子里租了间屋子,过得清贫些。他娘在酒楼里做活计,这过节更是忙。
“不会的……”小孩儿害羞的小声说。
手里的老鹰纸鸢将将做好时,姜芷妤从自家探出脑袋来喊,“沈槐序,吃饭啦!”
两颗脑袋齐齐扭了过去。
姜芷妤笑道:“正好阿满也在呢,省着我去寻你啦,快来,吃饭啦!”
小孩儿连忙摆摆手,羞怯道:“不不,我阿娘快回来了,我等她……”
话音未落,却是被沈槐序抓着后脖领往姜家走,手里拿着那只纸鸢。
“诶——”
小脚腾空动了动,小孩儿羞红了脸。
哥哥好大力哦!
瞧见闺女多领了个小孩儿回来,晴娘面无诧异,笑着道:“阿满跟你阿槐哥哥先去净手,马上开饭。”
晴娘和姜老三在厨房忙活了许久,菜摆满了一张桌子,旁边放着一坛雄黄酒。
姜老三解了腰间的围裙,拿着几只白瓷盅出来,乐呵呵道:“今儿过节,阿槐跟三叔多喝几杯。”
雄黄烧酒过端午,祛病驱邪。
难得今儿能光明正大喝上几盅,便是吃醉了酒,也不妨事,姜老三乐得哼曲儿。
晴娘净了手过来,瞧见他这美不滋儿的模样,觉着好气又好笑,“平日里也没不让你喝,怎还这般出息?”
姜老三颇为委屈道:“每日就那一小盅,还没尝出味儿呢就没了。”
姜芷妤捏了块糖醋肉放进嘴里,手背上挨了亲娘一巴掌,她噘噘嘴,讨巧道:“我阿娘是对的,少吃些酒,能活九十九。”
姜老三哈哈大笑,拿着筷子在酒盅里沾了下,给桌上两个小孩儿额头上都点了下,“祛病去灾,顺顺当当。”
阿满睁着圆眼睛,表情有些懵。
姜芷妤脑袋往前探,“我也要。”
“好,”姜老三无有不应,“给我大闺女也点一下,平平安安的。”
桌上,姜芷妤带着俩弟弟喝玉米甜汤,晴娘也只吃了一盏酒,浅尝辄止,只剩沈槐序陪着姜老三喝。
姜芷妤瞧了眼旁边拘谨不敢夹菜的阿满,手肘碰了碰姜小二。
姜止衡是个聪明的,顺着阿姐的目光瞧去,便明了了。
筷子翻个个儿,给阿满碗里夹了好些肉,“快吃,一会儿去放纸鸢!”
姜老三喝美了,酒足饭饱下桌时,擡手在沈槐序肩上拍了两下,“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谁能想到,沈槐序这副弱唧唧的身子,竟是这般能喝。
别说姜老三,就是姜芷妤也傻眼了。
晴娘扶着姜老三回房醒酒去了。
阿满杵在桌前,乖巧的要帮忙收拾碗筷,姜芷妤挥挥手,“不用你们,去玩儿吧。”
姜止衡忙不叠的拉着阿满跑了。
堂屋瞬间安静下来,听得院中树上几声虫鸣。
姜芷妤擡手在沈槐序面前晃了晃,“诶,沈槐序,刷碗去。”
真狠心。
沈槐序假装没听见。
姜芷妤眼珠子一转,又道:“沈槐序,你还欠我一两银子呢,还我啊。”
沈槐序轻嗤了声,擡眼睨她,“是我醉了,还是你?”
姜芷妤立马双手叉腰,得逞道:“就知道你是装醉的!刷碗去!”
沈槐序:……
姜芷妤收拾碗筷,沈槐序坐在小板凳上刷碗。
晴娘过来时,沈槐序都刷完了,她往自己闺女手臂上拍了下,教训道:“阿槐吃醉了酒,怎还能让他刷碗呢?”
姜芷妤好不骄傲,“他没醉,碗都没摔破一只。”
晴娘嗔她一眼,与沈槐序道:“阿槐,你去阿衡屋里歇会儿吧,晴姨给你煮点醒酒汤喝。”
沈槐序笑得温雅,“不妨事,我没醉。”
说罢,又道:“晴姨,我先过去了。”
晴娘点点头,喊姜芷妤:“你去瞧着些,仔细他过门槛时摔了。”
外面日头正盛,姜芷妤懒得动,正想说何至于,忽的,外面砰的一声响。
母女俩对视一眼,姜芷妤满脸惊讶的嗖嗖往外跑。
她来啦!
就见大门前,沈槐序正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姜芷妤那个悔啊。
她竟然没瞧见他摔!
“可伤着了?”晴娘也出来了。
“没有吧,”姜芷妤打量那努力走直道的人,掩不住的幸灾乐祸,“顶多是摔傻了。”
晴娘啧了声,轻拍她一下,不赞同道:“你这闺女……”
“嘿嘿~”姜芷妤嬉笑着拔腿就跑,“我去找阿荷玩儿!”
酒气烫人的紧,沈槐序衣襟敞着,露出大片胸膛,躺在木架子床上良久,身下的滚烫都未消退。
半晌,终是叹了声,将床下箱笼里的一卷画册拿了来,一只手温吞的朝下伸去。
半梦半醒间,那搔首弄姿的姑娘,不知怎的生了张姜芷妤的脸,纱衣轻薄,娇臀丰腴,行尽撩拨之事。
沈槐序口干舌燥,憋得双眼通红。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不外如是。
春色靡靡,几道喘息。
睁眼时,胸口起伏滚烫,身下渐凉。
床榻之上凌乱不堪,气味臊人。
沈槐序擡起一只手臂搭在眼睛上,末了,叹了声。
待得胸口擂鼓停,才坐起收拾一团狼藉。
门,便是这时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