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2)
第 27 章
孤男寡女, 同泡一池。
纵然是不慎跌入,落在旁人眼里也只怕是不清白。
姜芷妤却是丝毫不想这俗事,瞧见他爬出池子, 还不解问:“你怎的不泡啦?”
沈槐序心里无奈叹口气, 身子背对着她,拧了拧衣袍上的水。
身后水声哗哗响, 伴着姜芷妤轻快的语调, “沈槐序,你去喊阿荷来!”
“……荒山野岭的,你还泡美了?”沈槐序扭身瞧她撩水, 分外无语道。
“自然是美啊, 比浴桶泡澡好玩儿多啦!”姜芷妤美滋滋的玩儿。
沈槐序抱臂站在远处些,顿了几瞬,居高临下的悠声道:“那蛇跑了, 估摸是方才我摔到池子里时掉了出来。”
话音未落, 就见姑娘顿时花容失色,慌着手脚沿壁往上爬, 朝那隔岸观火的人伸出一只手臂, 哭唧唧:“呜呜呜……沈槐序, 你拉拉我呀……”
晚春衣衫薄,热汤池子里滚了遭,女儿家的玲珑身段遮掩不住,透出几分娇嫩来,一截手臂更是嫩得如莲藕。
沈槐序站着没动,喉结滚了滚, 侧眼瞧向远处的重障峰峦,“自个儿爬上来。”
姜芷妤没听出他声音里的紧绷, 只怕那蛇爬出来咬她一口,恨不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儿自也带了些求人的撒娇。
“沈槐序……”
被唤的人喉咙滚了滚,深吸口气,两步走过去,抓着那颤颤巍巍的手臂,将人从水里捞了起来。
“哇……”姜芷妤惊呼。
她飞起来了诶!!!
衣裳皱皱巴巴的紧贴在身上,姜芷妤埋着脑袋拧水,忽而小声道:“沈槐序,我方才说错了。”
“什么?”沈槐序背身站着,手指抓着身侧衣裳,蹭去指腹之上似有残留的凝滞软香。
话出口,好半晌,却是没听得回话。
他疑惑扭头,却是见姜芷妤小心翼翼的在那池壁前蹲下,好似在瞧什么。
“怎么了?”沈槐序问着走过去。
只见几片宽大的叶子下,掩着两串红色果子,像是红树莓。
“别胡乱吃,仔细有毒。”沈槐序道。
闻言,姜芷妤回头瞪他一眼,幽幽道:“沈槐序,若是有日我声誉被害,定要寻你报仇。”
她哪里就这般馋了,见着东西便往嘴里送?
又不是小时候了。
沈槐序睨着她轻哼了声,没说话,神色却是分明。
幼时,巷子里有户人家,房屋后面不知怎的长了两串野树莓,红果子瞧着诱人的紧,姜芷妤趁着沈兰茵没注意,抓着那野树莓便往嘴里送,被沈槐序这个眼尖的瞧见,掰着嘴巴让她吐出来。
小姜芷妤那时以为他要跟他抢,咕咚咽了,还得意洋洋朝他笑,“没啦~”
好在无事,不然晴娘和姜老三怕是得哭死。
姜芷妤也想起了什么,心里心虚虚,嘴上解释道:“这个是山莓,也叫悬钩子,能祛痰解毒治痛风。”
她说着话音一顿,忽的扭头瞧他,目光炯炯,又透着些不怀好意的笑,一字一顿道:“要紧的是,能医梦遗~”
沈槐序:……
没挖到多少草药,姜芷妤被黑着脸的沈槐序揪了回去。
这人活似被她捏了痛脚,斥她医术不精,医风不正。
姜芷妤反驳,是他心思龌龊!
回去时,两人身上的衣裳半干,姜芷妤抱着竹篓叹气,“可惜了我带的两包点心了。”
油纸包得不严实,浸了水,酥皮都泡烂了。
许清荷下不去嘴,姜芷妤也有些为难。
至于沈槐序,更是一眼都没往这处瞧,似是怕姜芷妤抓着他强塞那点心。
“没事,我们早些回家就是。”许清荷安慰她。
笋子不好挖,姜芷妤他们去寻草药的功夫,许清荷也只挖到了几颗,剥了皮,怕是只够炒一盘菜的。
不过,好在也不指着这个吃饱饭,再挖一盘菜就够了。
姜芷妤哼哧哼哧的挖笋,忽的想到什么,扭头问:“阿荷,你们大人端午可回家过节了?”
许清荷正刨土,这笋子虽是有些老了,但好大一个,闻言道:“没有,金陵离上京多远啊,他哪能回家?”
“啊,”姜芷妤张了张唇,“那我们多挖两颗笋子,给大人送去,也当是答谢他替我要回银子啦!”
那可是十两银子呢,若是银子没要回,她定要心疼许久,恨不能将那神棍骂上十天十夜的。
小姑娘心肠软,求桃报李。
许清荷默了默,还是没将祝湘觉着她像傻子的事告知姜芷妤。
罢了,不必惹阿妤生气了。
三人归家时,已近晌午,饥肠辘辘。
府衙门前空无一人,便是对面卖凉饮子的大娘都回家吃饭了。
姜芷妤被晒得发懵,两只手搭在额前遮阳,“阿荷,你进去吧,我跟沈槐序在这儿等你就好。”
闻言,许清荷奇怪道:“怎么不跟我进去?”
逢佳节,衙门都没几个人在,进去也无妨的。
姜芷妤有些羞怯的扯了扯她衣角,小声道:“我会觉得是我犯了事……”
许清荷:……
许清荷抱着两颗笋子进去了。
挖笋子多累啊,祝湘和安久一人一颗,足矣。
姜芷妤一转身,刚想说什么,却见沈槐序坐到了人家凉饮子的摊子前,自个儿舀了碗冰凉梅子汤喝了起来,好不悠然。
“沈槐序!”姜芷妤瞪着眼睛喊他一声,倏然又低声:“你怎能偷人家凉饮子呢!”
还是在官府门前!
人家走两步就能抓他!
沈槐序被她那做贼似的模样惹笑了,目光悠悠,朝她举了举手里的粗陶碗,诚邀道:“你喝吗?”
姜芷妤忿忿:“我不想蹲大狱!”
话这般说,小眼神左右瞧瞧,颇为紧张的替他张望来人。
沈槐序忍俊不禁,将碗里的酸梅汤一口饮尽,道:“又不是不给他银子。”
“不问自取便是偷,”姜芷妤绷着小脸儿教训他,如教训姜小二一般,语气倏然一转,难以置信道:“你竟还喝两碗?!”
沈槐序险些一口喷了,忍笑夸赞道:“真可爱。”
姜芷妤咻的小脸一红,“真、真的吗?”
沈槐序单手撑额,好整以暇的瞧着她笑。
他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手臂来,姜芷妤不免多瞧两眼,心想,瞧着瘦弱,方才将她从池子里拎出来时,倒是有劲儿。
“站那儿不热?”沈槐序突然开口。
不等姜芷妤暗自思忖他难得贴心,就听这人又悠悠补了句——
“近些来瞧啊。”
姜芷妤霎时脸爆红,羞恼道:“谁要瞧你!自作多情!好生不要脸!!!”
说罢,似是要印证她说的话,气鼓鼓的走到阴凉墙根儿下,离他三丈远。
哼!
今日的沈槐序也好讨厌啊!
沈槐序瞧那生闷气的,正想说什么,许清荷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人,着锦衣,戴玉簪,唇红齿白,气宇轩昂。
“阿妤!”许清荷喊了声,示意她过来。
姜芷妤瞧出了那郎君何人,金陵府二十三名幼童炼丹案,便是此人破的。
案审时,她在外瞧过,自也见过那张俊秀脸上的疾言厉色。
姜芷妤有些发憷,慢慢吞吞的走近。
沈槐序那厮竟还在那儿坐着,两碗酸梅汤,是要罚金还是蹲大狱啊?
许清荷瞧她脸色发白,疑惑问:“怎么啦?”
姜芷妤抿着唇摇摇脑袋,冲那玉簪银冠的郎君福身一礼,闭嘴不言。
若是他要抓沈槐序,她、她就勉强替那厮求个情吧……
“阿妤,大人说多谢我们送他竹笋,请我们下馆子,你想吃什么?”许清荷问她。
“我、我都吃的……”姜芷妤小小声。
“那就去临江楼吧,听闻他家烤鸭一绝,近日还出了一道名为酥山的饮子,”祝湘道,“近日天儿渐热,也好请你们吃冰。”
临江楼很贵,跟霞飞楼齐名。
两家时常较劲儿,便是连酒楼里的伙计都互相瞧不上对方。
话是祝湘说的,人是许清荷带出来的,姜芷妤藏着小心事,闷闷点头。
心悬着,今儿怕是吃神仙肉都没滋味儿了。
姜芷妤默默的想。
忽的,身边一暗。
沈槐序不知何时背着竹篓走了过来。
姜芷妤顿时一阵心慌,磕磕巴巴道:“沈槐序,你、你将笋子送回去吧……”
这心虚劲儿,沈槐序心疼又好笑。
也委实为难她了,这姑娘自小是馋,但也没偷过谁家一粒米,一颗蛋的。
“赶他做甚,大人不差银子。”许清荷毫无默契可言。
左右祝湘有的是银子,不必为他省着。
祝湘瞥一眼她,意味不明的哼笑了声,道:“一起吧。”
说着,瞧向背了一篓子竹笋的沈槐序,“听闻沈郎君寒窗苦读十几载,今年要下场,正好一同说说话,探讨一二。”
沈槐序目光清明,闻言笑了笑,“并非寒窗,也无意下场,探讨倒是可以。”
姜芷妤:???
你很拽啊,哥哥!
走出街巷前,姜芷妤装作不经意的偏头,瞧了眼对面木桌,上面放一只粗瓷碗,四枚铜板。
姜芷妤偷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目光挪向前面,两道背影,一锦绣,一稠衫,身形颀长,不卑不亢。
姜芷妤眼珠子扫一眼旁边跟着的小厮,脑袋凑近许清荷,与她说悄悄话。
“沈槐序没输诶。”
安久:?
蛐蛐我啥呢?!
许清荷瞬间懂她之意,也低声附和道:“风姿绰约。”
安久:!
我可听见了嗷!
姜芷妤不确信的问:“这词,是……这么用的?”
许清荷:“对呀。”
姜芷妤:“那你们大人也……”风姿绰约。
“大人!”
安久忽的唤了声。
姜芷妤险些被惊得跳起来。
她没说!!!
“可要我去买些牛乳?”安久问。
祝湘还未出声,旁边姜芷妤幽幽问——
“不腥吗?”
安久:……
姜芷妤:对不住,没忍住。
牛乳自是没买成,众人前往临江楼。
食客爆满,姜芷妤环视一圈,就当以为要换地儿时,只见掌柜的亲迎,谄媚道:“各位贵客楼上雅间坐吧,那处宽敞,也清净。”
祝湘微微颔首,温雅道:“多谢。”
姜芷妤羡慕了。
当大人原来这般好啊。
她不由瞧向许清荷,小声道:“阿荷,你努力些,日后也有掌柜的亲自迎你上楼去,我好跟着你蹭蹭就好啦~”
前头祝湘耳朵尖,听着这话,不觉唇角抿了些笑。
难怪许清荷跟这丫头要好呢,马屁拍得委实让人心情愉悦啊。
许清荷务实道:“我就一小小主簿,升迁都轮不上我,你还是指望姜小二吧。”
闻言,姜芷妤在心里默默算年纪。
姜小二如今七岁……
许清荷:“到时也带我蹭蹭。”
姜芷妤咧嘴笑:“好~”
菜摆了一桌,姜芷妤像是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吃得好不畅快。
“这个也好吃,你尝尝。”许清荷吃到了好吃的菜,给她也夹了一筷子。
“唔!好吃好吃!”姜芷妤点脑袋,“松鼠鳜鱼也做得好好吃!”
这厢吃得正欢,旁边的沈槐序和祝湘却是没怎么动筷子,说着些姜芷妤听不太懂的话。
唔!
这个肉也好好吃!
眼瞧着要吃饱时,伙计来叩门,送上了四盏酥山。
琉璃盏盛着,上面冰雾缭绕,好看的紧。
许清荷瞧着伙计将酥山放到各自手边,擡眼便瞧见对面祝湘跟前空空,提醒伙计,“先给大人。”
安久埋头扒饭,“我家大人吃不得冰。”
说着,擡头瞧一眼许清荷,目光幽怨。
许清荷:“哦。”
姜芷妤小口小口吃,吃得空盏,扭头瞧见沈槐序的那盏没动过,雪顶都化了,手不由偷悄悄……
“哎呀!”
手背挨了打。
沈槐序眼皮轻撩,扫她一眼,教训道:“规矩些。”
姜芷妤捂着手背,不服气道:“你都不吃,浪费了。”
话音未落,就见沈槐序端起了那酥山盏。
姜芷妤视线落在他手上。
琉璃盏很漂亮,像是日出时的江水,波光粼粼,而拨动江水的不是少女葱指,那样骨节分明的手指,清隽,却又蕴藏着力量,像是翠绿的竹。
眼瞧着那翠竹将冰盏送到嘴边,仰头一口闷,姜芷妤气得咬牙:“你暴殄天物!”
那样好吃的东西啊,沈槐序竟然跟吃猪食似的!
沈槐序眉梢一挑,被冰得说不出话,眼神却是与她道:爷乐意。
许清荷拍拍姜芷妤手臂,“吃我的。”她的那盏吃了半边,还有半边未动过。
姜芷妤刚想推拒,这样好的东西,阿荷也要多吃点。
旁边沈槐序含糊不清道:“别给她吃,贪吃鬼,吃这么些冰,仔细肚子疼。”
姜芷妤猛地扭头,气汹汹:“要你管!”
还有外人在,都不给她些面子!
况且,她都这么大了,谁愿意被说贪吃鬼啊!
说话间,外面街上忽的一阵骚动。
姜芷妤忙不叠的拉着阿荷跑去窗边瞧热闹了。
只见一队人马缓缓走来,瞧着像是宁王世子的仪仗,边走,旁边有人高喝什么,街铺两侧皆已挤满了百姓,推推嚷嚷,有侍卫在旁维持秩序。
“他们喊什么呢?”姜芷妤听不真切。
许清荷摇摇头,“听不清。”
桌前几人也走了过来,立于两侧往下瞧。
沈槐序将那颗探出窗外的脑袋揪回来。
姜芷妤忍他许久了,直接一脚踩在他皂靴上,扬眉吐气:“哼!”
祝湘眉梢轻动,问许清荷:“他俩一直这样?”
许清荷吃着酥山,闻言点点头,“过不得一刻就和好了。”
姜芷妤听见她这话,皱着脸忿忿:“谁要跟他和好!”
许清荷也不多说,且瞧着便是了。
这会子,那仪仗走近些,几人才听清
“……鸡鸣寺慧德方丈受奸人指使,以老神仙之名,妖言惑众,离间陛下与宁王的叔侄情谊,幸而宁王殿下识破奸人诡计,特使世子将奸人送去上京,今奸人伏诛,陛下特邀宁王殿下中秋赴上京,与陛下叔侄共度佳节……”
姜芷妤听得懵懂,“是在说那老神仙?”
许清荷听得眉心一跳,偷偷觑一眼旁边长身玉立的人,赶忙纠正道:“是假的。”
姜芷妤点点头,“说的是他啊……”
她面色诧异,“他说什么啦,怎么就是离间……诶!沈槐序你又抓我后脖领!”
“公然议论皇家事,仔细抓你去蹲大狱,我这是救你。”沈槐序边走边说。
一语点醒梦中人,姜芷妤惊慌失措的捂紧嘴巴,滴溜溜的眼睛偷瞟那当官儿的,正巧对上祝湘投来的视线,顿时浑身一怔,慌不择路的往外跑。
瞧那打闹的两人前后脚的出了雅间,祝湘诧异失笑,“那姑娘这般胆小?”
许清荷幽幽叹口气,有些心疼道:“她只是怕权贵。”
世人出生,便被权势钱财划分为三六九等。姜芷妤出身平头巷子,却是小孩儿时,便见过那金陵权势滔天的贵人,贵人让笑,便不敢哭,打心底的畏惧权势。
祝湘不置可否,倒是侧首瞧她,半晌,在许清荷试探着伸手去擦唇角时,方才悠悠道:“你今日待我,不如先前热络啊。”
许清荷:……
她今日又不求着他。
楼下,安久受祝湘吩咐去结账。
姜芷妤抓着堂内穿梭的伙计,问:“酥山一盏多少钱呀?”
伙计瞧瞧她,又看看她身后的祝湘,答:“一贯钱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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