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2/2）

他虽然得到了永生，虽然掌控了世界，他的幽魂却永远被关在了这片小小的破碎的钢铁木筏之上，禁锢在了他被枪击的那一瞬间。

他看着缪池，那双素来温和的双眸带着只有缪池能读懂的哀求。

他说：“将军，别走。”

“留下来。”

“和我一起。”

“曾星渊。”

缪池靠在凌野的身上，静静地与任溟对望。良久，他站定了身形，将凌野推开。

“缪池。”

缪池对他无声地摇摇头，随即，一步一步，走向任溟的海洋，在任溟面前站定。

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缓慢地，坚定地：

“我不是曾星渊。”

“我不是他，我不是任何人的延续。包括凌野。我知道我们是谁，这就已经足够了，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

“曾星渊早就死了，任溟，你的梦早就该醒了。结束这场闹剧吧。”

任溟哀求的视线，随着他的话音而渐渐暗淡下去，惊涛骇浪也最终平息，只剩下死寂一般的冰冷和沉默。

“好。我知道了。”

“任溟！”

43猛地冲上来，在任溟动作的同时一拳砸向玻璃。

任溟纹丝不动，如今显现在他们面前的，终究只是个有自己思想的影像。

与此同时，他们所在的飞船剧烈抖动起来，引擎的嗡鸣声以及尖锐的报警声中，这架飞船哀嚎着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飞向无尽的黑洞之中。

“快走！”

43带着两人迅速来到逃生舱的位置。这架飞船规模很小，只有两个逃生舱。

凌野和43不约而同将缪池塞进了其中一个逃生舱内。

“你们两个——！”

缪池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一道巨大的撞击力冲向了飞船的尾翼，一颗陨石碎片直接将尾翼撞飞了出去，碎片零零落落地被黑洞吸了进去。

一块尖锐的合金碎片在混乱中掠过43和凌野之间的空隙，直直朝着缪池的腹部砸去。

这块碎片的速度和力量都不容小觑，若是撞到缪池的肚子，恐怕——

凌野瞳孔骤缩，想伸手去阻拦，指尖却擦着碎片而过。

眼看着碎片即将砸上缪池的肚子，一团毛绒的影子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义无反顾地一头撞向碎片，替缪池挡了这致命一击。

不等缪池反应，43眼疾手快趁着这个间隙将缪池推进了逃生舱内，一把关上了舱门，替他设定好了逃离路线。

任由缪池如何用力拍打，他们都无动于衷，只是静默地目送着逃生舱将缪池带离这块无尽的黑洞区域，在混乱的星群之中渐渐远去，直到化作一个点。

43伸手接住了被碎片撞过之后奄奄一息的毛球，珍惜而珍重地小心捧起，呵护在怀中。

凌野冷眼旁观：“你到底是谁。”

43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另一个逃生舱。

船舱的抖动愈发激烈，他们已经深入到了十分危险的边界，一旦经过这个界限，即使有逃生舱他们也无法全身而退了。

凌野只是阴鸷地盯着他，冷声地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他的太阳xue突突直跳，这令他十分烦躁。

他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而43只是站在打开的舱门前面，看着他，用一种和他很像的视线。

“将军需要你。”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一手捧着毛球，一手背过身去：“将军的孩子出生后，可能会因为某些原因，先天眼睛有些问题。”

“但是不要紧，叛国者卞漠会得到相应的处罚，而他那双来自于任溟的眼睛，可以替代给将军的孩子。”

凌野盯着他，只觉得头越来越痛，心口莫名地烦躁。

“你到底想说什么？”

43耸了耸肩，他的身后是乱流中的群星，千亿光年以外的光芒迁徙奔涌，披在他的肩头。

他取出一瓶药水，在凌野最不舍防备的时候喷在了他的脸上。

凌野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出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四肢的力量在转瞬间被抽走。

昏迷之前，他只能看见43将他推进了逃生舱内，捧着毛球，抱歉地看着他。

“照顾好将军，这个时间线我待得太久了，也该回去了。”

“再见了，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