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山（2/2）

这一切结合在一起，能说明什么？

缪池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两下。

而就在这时，对方黑暗中紧盯着他，率先开口了：

“你怎么在这里？”

让缪池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对方的口中响起，再一次印证了缪池的猜测。

事到如今行踪已经败露，缪池也没有必要再隐藏自己，直接大大方方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随着视角的转变，光线也跟着移动，面前背光的人脸终于清晰起来。

缪池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正轻轻歪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里是编号ZD-M70号，你的编号是多少？”

对方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钻进缪池耳朵里。

缪池很快反应了过来，这家伙把他当作自己的同类了。

这就证明，这个工厂里起码不止他一个长得和缪池一模一样的“人”……听他的编号数字，恐怕数量不会少。

缪池偷偷背过手，将手机藏在身后的口袋里。

他原本想趁对方不注意第一时间通知凌野他们情况有变，但现在看来，在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机器人还是克隆人之前，他不能轻易使用电子设备。

有些机器人能够检测到周身信号的强弱变化，若是被对方知道自己身上有通讯设备，结果对他并不会很乐观。

而缪池更不能确定对方身上是否配备有任何具有杀伤力的武器，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轻举妄动反而对他不利，逃跑只会让自己面对更高的风险。

如今看来，只有他顺着对方的话头，假扮它的同类才是最安全的选项。

“我的编号是ZD-M43。”缪池不慌不忙地照着对方的编号格式给自己也胡乱编了个编号。

他本来就是冒着一定风险随口编的，都已经做好败露后就转身逃跑，没想到对方听后就只是淡淡点点头，也没有要求进一步的身份认证，就向缪池伸出了一只手。

缪池反应片刻才后知后觉猜到对方这是要自己去牵他的手。

缪池不得不说，被另一个“自己”牵着手走路的感觉实在很微妙。

M70牵着他绕过工厂内的车间，一路带着他来到了最深处的垃圾处理站。

“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M70无机质的声音响起，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莫名带着一股说教的口吻，“若是被抓到偷跑，你会被废弃处理。”

“废弃处理？”缪池忍不住重复了一句。

M70却以为他是不明白什么叫做“废气处理”，解释道：

“听说被废弃的【曾星离】会被扔进搅碎机里，像是碎纸机那样，不要的纸箱放进去，顷刻间就会被撕成碎片，上面的内容就不会再被人看清……”

似乎是怕缪池不清楚被搅碎意味着什么，他补充了一句：“很痛的。”

“痛？我们也会有痛觉吗？”

“嗯，我也只是听说会很痛，不太清楚。”

M70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平淡地叙述某种客观事实一般。

“我们有……【曾星离】被废弃过吗？”

缪池只是想更多的了解这座工厂的事，谁知M70听了这个问题后反而回过头看了缪池一眼。

“你今天怎么了，很奇怪。”它客观的评价道。

“奇怪吗？”缪池不动声色。

他隐约意识到刚才那个问题是自己不该问的，起码对于这些复制品来说，这个问题本不该成为一个问题。

M70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很突兀地反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今天的工作做完了吗？”

它拉着缪池来到垃圾处理站内，这里堆积的垃圾都成了山，大部分都是废弃的电子元件，和一些破旧的衣物和器材，可以看出来是这座工厂被遗弃之前是座规模不小的大型电子元件生产基地，而且还配有员工宿舍。

随着深入垃圾站的中心，缪池隐约听到了铲车工作的“滴滴”声，在即将迎来晨曦透着微光的天幕下，有人影在垃圾山上走动。

缪池渐渐看见了隐藏在重叠垃圾山中央的那座黑色的小山。

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再也走不动一步，突兀地停顿在了原地。

M70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兀自往那座小山走去。

那是一座，由无数个【曾星离】的尸体堆叠起来的山。

或许并不能称之为“尸体”。

它们破碎的四肢和躯体凌乱地堆叠在一起，因为是一模一样的存在，所以根本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那些破碎的部位切面平整，没有腐烂，也没有血液，只是裸露着某种血肉一般的组织，还有类似血管和神经的细长电线从中伸出，个别还藕断丝连地链接着根本看不清是什么的部位。

无数的和缪池一模一样的脑袋像西瓜一样在这尸山上滚落，它们都面无表情，睁着一双没有丝毫感情和情绪的眼睛，无光地从四面八方盯着缪池看。

缪池站在这座用自己的七零八落的身体堆积出来的小山前，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座由他的尸体堆成的山。

还有其他几个和M70一样穿着工作服的【曾星离】在那座山上平稳地来回走动着。他们不断的从铲车上搬出【曾星离】，合力扔进尸山旁边不停工作的搅碎机里，等搅碎机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结束之后，再熟练地将零碎的体块铲起，堆在那座山上。

M70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M字队今天的工作是处理废弃物，M4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