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氏族秘史(三)(2/2)
因为第二天,神木栖就发现自己的每日额度被再一次提高了。
但那没有关系,因为这里有足够多的图书可供借阅。
他不需要再为了花不完资源点而费尽心思的去挑选最昂贵但是并不十分好吃的自助餐点和额外的点心;
也不再需要去学校选择最昂贵但自己已经掌握的课程;
更不用去选择那些并不如何喜欢仅仅只是昂贵的娱乐和运动锻炼项目;
那些仅仅是为了昂贵而挑选,实际上却索然无味的兴趣结社也不再让他感到头疼……
这让他感到放松。
更让他感到放松的是,二层的图书内容是他很少会接触到的内容,其中涵盖甚广,让人流连忘返。
就比如神木栖现在正借阅的这本书。
这是一本记载了天之群岛最初创建时期事迹的史书。
但神木栖却没能继续翻阅这本书,因为,门外有一个人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那是一个打着漆黑的伞、穿着漆黑衣物的男人,站在天光里。
在这样一个热辣的时间里看着就令人感到灼热的男人这样看着自己,神木栖蹙了下眉,在操作台上自主申请了外出借阅后走出国立图书馆。
神木栖并不打算结识这个陌生人,他只想要像以往那样远远的避开这家伙,但他发现那个人的胸前挂着一枚挂坠,那是他在书里看到过的,灰之氏族的标志。
书上说,灰之氏族负责国土防御,着重负责保卫王的安全,他们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在民众面前的。
所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神木栖迟疑了一瞬,还是遵循了母亲的教导,出门后在原地站住了。
栗花落千山向他走来,走到近处,单膝跪下来:“王。”
他垂下眉眼,乖顺而恭敬:“灰之氏族向你问好。”
神木栖第一反应就是回头,但这里没有除了自己和栗花落千山之外的第三个人,那声“王”毫无抵赖是称呼他的。
但比起自己被称呼为“王”的震惊,神木栖更惊讶的是清可见人的图书馆玻璃外墙上竟然只倒影出了自己诧异的模样。
栗花落千山和那把漆黑的大伞一点也没有照出来。
“我们是活在影子里的氏族,这是灰之氏族对‘由石板钦定的天之群岛的王权者’的承诺和使命。”栗花落千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将大伞笼罩在他的头顶。
那一瞬间,神木栖的身影也跟着在玻璃镜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栗花落千山将打好的腹稿一五一十的告知给这位稚嫩却尊贵的小主人:“八年前黄金与无色之王在王廷杀死了所有的继承人候选,现在他又意图要重演八年前的灾难,我是来保护您的。”
——
“王他、神木栖他相信栗花落千山了吗?”御坂记文声音很轻,一边激动,一边害怕。
乌鸦也落了下来,变回了人类的模样,一个小小的孩子依偎在桌角,静静地望着,等着故事的转折。
听惯了爷爷故事的孩子就是这样的,早有经验了。
而恰巧,永山言一郎就是喜欢留着故事的转折,好让孩子们跟着一惊一乍,就像是他曾经听故事的时候的那样,就像是,他又回到了孩提时候的那样。
看着三双听入了迷,一眨不眨的眼睛,永山言一郎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了唇边:“天色很晚了,记文、记史你们该回去了。故事,就下次再讲罢。”
“欸?!”/“欸!!”
但乌鸦早已经麻利的站起身来,将两位来访者熟练而优雅地“扫地出门”。
天色确实晚了,但并不昏暗,月亮圆又亮,高悬在空中,明镜一样,照得人的影子清晰可见。
乌鸦扶着永山爷爷回房,见老爷子迟迟凝望着地面上的影子不肯进屋,便干脆和他一起在月光下站定了。
他明知故问:“您想念神木栖殿下,想念栗花落千山前辈他们了,是吗?”
想。
怎么会不想呢?
不想的话当年的他不会去收养一个爱听故事的小屁孩,也不会终日和他讲述那些过去的故事,更不会在御坂记文、御坂记史什么也不知道,打着“神木栖”的幌子就找上门的来这个时候起心动念想要说起更久远的过去的事情。
只是,那些故事不曾说给乌鸦听确实是有理由的。
尽管教导过御坂记文和御坂记史的时候特意说了要原原本本的记载下过去的真实,但栗花落千山紧急受命找到神木栖并保护他的那段时间的混乱,永山言一郎“想不起来”,也完全说不出口。
那段时间死了太多人。
亲历过那些疯狂并且幸存下来的前辈们全都对此缄口不语,而那时年纪尚小的永山言一郎、花崎阵和栗花落千山被作为“为新一代王权者(神木栖)预留的火种”保护起来,东逃西躲。
他们在最后时刻被藏在存放德雷斯顿石板的地下室之下的隔层里藏了整整三天三夜,说不清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只记得逃难时遍地的炮火和血腥,和彼此交握、拥抱时的战栗的手和躯体。
那时又近了春天,栗花落千山突然说起“生日”,他说,按照历法,那天恰好是神木栖的生日。
惴惴不安的几个成年不久还被视作孩子的青年抛下了心中的惶恐和不安,也无视了彼此衣衫上沾染的不只是谁人为他们而留下的鲜血,跪坐在一起。
他们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圈,为今年刚满九岁的神木栖祝贺生日。
他还记得,在他们齐声唱过“祝你生日快乐”后,神木栖祈祷似地双手合十,闭上眼,轻轻地唱起他唱过八年(前几年不会说话只会咿呀着“唱”)的生日歌。
他是这样唱的: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我在这里祝贺我生日快乐,”
“是在祝贺我啊——又长大了一岁,我有好好起床、刷牙、吃饭,我有好好学习、娱乐,我有好好洗漱、睡觉,我认认真真地度过了我的一岁了。”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我在这里祝贺我生日快乐,”
“是在祝贺你们——我的家人啊,你们有好好陪伴我活到现在,你们有好好和我告别,你们有好好步入死亡,你们认认真真地度过了你们的一生了。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诞生日快乐,告别日快乐,”
“无论时间与地点,我知道你们爱我,正如我爱着你们。”
最后他扑进栗花落千山的怀中,拉着花崎阵和他的手,继续唱,“我有了新的家人,也有了新的友伴,我期待与你们重逢,和你们述说我新的故事,愿我们的神庇护我们,愿我们在彼岸重逢……”
“愿我们的神庇护我们,愿我们在彼岸重逢……”
……
“王。”乌鸦的突兀开口惊醒了永山言一郎的回忆,他下意识握紧的手抓了个空,心中怅然未消,已经跟着擡起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屋顶上的【千】。
祂沐浴在月光下,笑着,张开的小肉手臂藕节鸡蛋一样白嫩光滑,其上一边挂了一个满目欢喜的小姑娘。
“听记文和记史说先生您这里有故事听,能否容我也来赏月细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