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之子·八（2/2）

波洛斯从水里钻出来一头扑倒在地面上，两条腿还浸没在水里，像是被拎着一样。

他大声的呛咳着将肚子和鼻子里的海水吐出来，等到他好容易舒服些，睁开眼，支起身，面前的一切教他彻底惊呆了。

目之所及是满目疮痍的灾难景象，林木枯萎，只剩下腐朽的树桩插在泥地里，泥土干裂，没有活物，连点草色也没有，天空呢，天空上灰黑的云雾压着，只有昏黄的光亮挣扎着穿透云层，带给世界微茫的天光。

一位身披白纱的女神背对着他伏在地上，似乎在捡拾着什么。

“——这儿是哪儿？”

女神坐起身，回过头，波洛斯瞬间痴了，“阿提纳？”

“‘阿提纳’？我是雅典娜。”波洛斯面前的女神眉目凄楚，怀里拥抱着一个波洛斯看着相当熟悉的小小的盒子，“请问？”

失去了锚点的指引，他们果然走错了路。

在雅典娜所在的这个时空里，似乎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波洛斯，她认不出波洛斯，只是抱着那个小小的盒子，提不起精神警惕，也没什么心思闻讯。

她只是情绪低落的叙述着，不像是要说给波洛斯听，也不像是要说给自己听，只是恹恹地叙述着：“帕拉斯死去了，我借来了盒子来收敛她的骨灰。”

但也正因为只是走错了路，首尾还没有完成衔接，他们的计划还有回转的余地，欧申纳斯这次算是取了巧，为波洛斯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但倘若现在去往新的锚点，他却没能在最为弱小的诞生时刻得到庇护，甚至是直接刷脸到了宙斯手上，欧申纳斯就再帮不了他了。

可明知道自己应该趁着雅典娜还没打开那盒子，现在就离开，但波洛斯还是没忍住询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欧申纳斯等不及，将波洛斯一头拽了回去。

波洛斯最后残余的画面只剩下雅典娜向上扬起的柔软头颅，和她口中的四个字。

【诸神黄昏。】

【你在说什么？】欧申纳斯询问。

波洛斯还没从那样骇人的景象里回过神来：【我看到了诸神黄昏。】

【哦，诸神黄昏啊，】欧申纳斯不以为然，【在去往未来之前我就有告诉过你，未来是不固定的，只有你走过“过去——未来——过去”的一圈，并将其严丝合缝的衔接起来，你所经历的“未来”，才能成为真正被注定的未来。】

欧申纳斯的确有说过这些，他还说过，倘若波洛斯在这段路程里迷失、失败、甚至死亡，波洛斯的过去也将一并被这些蔓生开去的世界线所淹没，他也将真正的被世界所剔除，实实在在的不复存在。

就像是“倘若选择原本的锚点位置却走错了路，或者盒子在新的锚点所在的时间里出现了盒子被毁之类的差错，波洛斯的时间圆环出现了无法衔接的断点，他便会被因果之力抹杀”一样。

【你刚刚看到的那个“诸神黄昏”不过是在你所确定的未来线里被排除掉的可能性中的其中一种罢了。】

欧申纳斯继续道，【如果你能活下去，完成你首尾衔接的“过去——未来——过去”的时间回环，那么你刚刚看到的那个“诸神黄昏”就永远不会成为现实，因为那个世界线的走向里从一开始就没有波洛斯你的存在。】

【但如果我没能走下去，那就是——】波洛斯感到骇然，他想起了欧申纳斯反复告诫的“真正的被世界所剔除，实实在在的不复存在”，【会发生的现实？】

【没错。】

【孩子，我的能力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让谁诞生于世而存在的，而是为了神系的延续，你去过末神时代，所以你应该能够理解，“诸神黄昏”只是其中的一个可能，记起来了吗？这是你当初已经排除掉的可能之一，现在你折返了，所以你再次看到了它——不过，是纸张的背面。】

欧申纳斯用一页纸打了个比方，之前的波洛斯是从“纸张正面顶边的中点”走到了“底边的中点”，然后来到了纸张的背面，向上折返，他的最终目的地是回到“纸张背面顶边的中点”，完成一个圆环的完美衔接。

这个“纸张正面顶边的中点”就是欧申纳斯他们所选中的“锚点”。

现在这个点的位置变了，它跳到了“纸张正面非顶边的某一个点”上，而欧申纳斯需要波洛斯选择的是绘制原来的圆环，还是修改后的更小的圆环。

他们尝试着绘制了原来的，但是因为失去锚点所以找错了点，绘制成的圆环比原来的要小，所以波洛斯才会从纸张背面看到“波洛斯被抹消了存在的前提下的诸神黄昏”。

当然，因为欧申纳斯取了巧，揪住了波洛斯的两条腿，没有将他完全丢过去，所以他们有了第二次机会，那就是绘制新的“将新的锚点囊括其中”的圆环。

但欧申纳斯也就最多做到这个地步了，就像他只能将他送往末神时代，不能帮他在那边站稳脚跟，慢慢变强；只能将他送回锚点所在的神代，不能庇护他诞生，也不能帮他去讨伐宙斯一样。

【接下去的路我就帮不了你了。】

【但祖父您已经为我们做得够多了，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波洛斯只有深深的感激。

【接下来的路就交给我来走吧。】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锚点，像是当初孤身一神去往末神时代的那样一头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