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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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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长一段时间,俞希闻意识都在落泪。他从没像这一刻希望自己压根没存在过。他能说什么呢?他们之间的感情原本就是虚幻的,源自于本体的一个妄念。须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世人越想得到什么,就越得不到。

江烛雪耐心地等待他开口,直到他说:“抱歉。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很感激他这么做,但……你知道的,他本来就不爱我,我没有理由也没资格留住他,……不管怎样我都是要回去的,你只需要告诉我回到本体的方法。”

他不知道回去后能不能消融掉对这份感情的执念。但他想本体经过这一劫难,应该能够反应寡淡了吧——他这一抹意识替他看清了这份妄想。既是妄想,他就必须端得起,放得下。

“你的戾气的确在数次的假相中消退了不少,”江烛雪缓缓道。他依然没有告诉他回去的方法,他像在观察俞希闻意识的心性程度,“从前,你不管我怎么说都不信,你非要把项鸣找来当面问清楚——”

俞希闻颓唐地低头,显然不想再搭理他。

江烛雪却话锋一转:“他对你的感情是真是假,明眼的都看得出来。”

话落,一帧帧画面从虚空中出现,集体涌向俞希闻意识的跟前。

俞希闻听见项鸣道:“醒了?”

——那是他这抹意识第一次摧毁掉迷渡世界回到本体后,项鸣照顾他多日,他终于醒来的日子。

“嗯……”俞希闻看见项鸣多日未刮的胡茬,道:“我醒了。你吃饭了吗?”

多莫名其妙的对话。病人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照顾者吃饭没有。然而,这分明是俞希闻心神慌乱所产生出的反应。原来在自己的潜意识中,他对项鸣有想法。他的意识在迷渡世界中打转,与无法说出名字的、看不清相貌的项鸣相恋;他们接了吻、做尽了恋人间该做的事。如此惦记,如此荒唐,如此泼皮。

“没吃,”项鸣自然而然地将枕头立起来让他靠着,“怎么?你会做饭?”

他轻松的若无其事的口吻让俞希闻缓了不少。他一下子被逗笑,刚要说句什么,就见项鸣俯身靠近自己,手指拨开他湿漉漉的刘海,揩掉了那些汗。

“今天屋子里有些闷热,”项鸣说。他把套在手腕上的皮筋摘下来,拢住俞希闻过肩的长发,“扎一下。”话落,不待俞希闻反应过来,给他扎了个小发鬏。

俞希闻叫他的动作红了耳根,要说的话塞在嗓子眼出不去。一时慌乱无比,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项鸣见他这样,率先开了口:“你喜欢我?”

“……”俞希闻一颗心跳了出来,差点要昏阙了。差点忘记这主儿一向不按套路出牌,越怕他问,他就越要问个明白!苍天!能不能闭嘴!

项鸣见他这种反应,又问:“什么时候对我有的想法?”

“我我……”俞希闻语无伦次,“我要睡觉了,睡觉了。”他一个鼠遁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只留了一截后颈。项鸣笑了一声,捏住他后颈,道:“敢做不敢说?”

俞希闻把头埋得更深了,甚至有些颤栗。他在心中挨个儿地念陈延、挽词笔、詹祥和阿甲的名字,心想拜托拜托随便哪一个快进来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啊!快!快!快!——

正想着,一个石头小人忽然钻进被子来,和他脸对脸、眼对眼。俞希闻差点亲到它的脸,哇的一声掀开被子。项鸣笑了一声,道:“这就不睡了?那就起床替我做一面镜子——这是你欠我的。”

于是俞希闻捣鼓镜子去了。他躺得太久了,大病初愈,也不能下床太久,只能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摆弄。昏迷不醒的日子里,是项鸣不厌其烦地替他翻身、一遍遍地按摩肢体,避免他的下肢因长期卧床而肿胀。许久没活动筋骨,俞希闻觉得十根手指都不是自己的,他折腾了半天才弄好了手柄的……尾巴,不免泄气了点。项鸣在一边默默注视他,后来,他剥了几颗橘子放到托盘拿去他跟前,道:“吃。”

俞希闻嗯了一声,还有些不自在。默默地往嘴里塞了几颗。项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道:“甜不甜?”

俞希闻点头,眼神无处安放,只好侧了侧身。偏生项鸣说:“专门为你买的。”

“……”俞希闻差点叫橘子给噎死。他特别不好意思地哦了两声,叫项鸣的眼神看得越发不自在了,只好将脸转向另一边,低头继续捣鼓镜子。当然究竟在捣鼓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项鸣郎爽地笑道:“当初跟我说不执着的那个少年去哪里了?”

俞希闻本要作没听见,想了想,脱口而出:“我现在知道了,说自己不执着也是执着了,一说执着就是在分别心。”项鸣回道:“倒是变聪慧了。”便不闹他了,只将剥好的橘子皮改刀,放簸萝里头,拿去门外晒日头。俞希闻见他终于出去了,松了一口气。

镜子花了几日时间才做好。项鸣拿到手后照了照,评价道:“不错。”

几个石头小人正在边上打扫卫生。其中两个扔掉扫帚,爬项鸣背上去,探头好奇地看向那面镜子。项鸣道:“走走走。”它们不听,反而伸手来夺。项鸣便把镜子扔出房外,石头小人们立刻扑上去抢。项鸣切了一声,在俞希闻震惊的表情中甩出水虹渊,把镜子给叼了回来。

砰一声!房门被项鸣关上,来抢镜子的石头小人们在门外嗷嗷叫。

俞希闻:“……”

真幼稚。

他摸摸一直在边上给自己递棒棒糖的石头小人,小声地说:“喔,谢谢你。”这才对项鸣说道:“你喜欢就好。主要是……多谢你一直这么帮着我。”

“单说谢谢可不够,”项鸣把镜子收起来,一堆家伙跟他抢镜子,究竟有什么好照的?不就是两眼睛一耳朵一鼻子一嘴巴,“陈延年纪大不好照顾你,挽词笔就一扯淡,俞闲在配合江烛雪和苏酉己帮你在另一个相中渡劫,怎么想我都是最辛苦的那个——”

“是是是,”俞希闻已经能下床了。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心酸,胳膊肘支在桌上,出神地注视着窗边那盆花——那是项鸣让花厂子里的老花把式设计栽培的,项鸣给其注入了法术,至今仍生意拂面。上面的花种繁多,有入春的水仙、探春、金盏菊;中春的桃李、海棠;暮春的芍药;入夏的凤仙、石榴。放这儿不知是给他解闷用的,还是项鸣自己的喜好。总之,俞希闻没事就喜欢盯着这些花看。

“所以你还要我做些什么呢?”他走着神,问。

离饭点还有些时间。项鸣将准备好的食盒放在桌面上,从间隔中拿出几个小碟子,一一摆放在俞希闻面前。俞希闻一瞧,立马来了精神。原来碟子上放了奶酪、果子酪、奶卷、奶饽饽、水乌他……自从病了,俞希闻已经很久没出门走街串巷了,更别说吃甜品了。项鸣也一直不允许他吃。眼下他刚好起来,项鸣就端来了各种各样的甜品,可把他惊喜坏了。

俞希闻说:“你在哪里买的啊?这么多呢!吃得完吗?”

“喜欢?”项鸣明知故问,“想吃的话就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俞希闻已经把爪子伸向了水乌他。

项鸣拍掉他的手,平地掷雷:“你最想和喜欢的人做什么亲密事。”

俞希闻顿住。

“回答我,”项鸣命令道。

俞希闻深吸一口气,好片刻才说:“我们肚子饿了,吃东西吧。”顿了顿,补充道:“过几天我就要去找江烛雪了,这一次分出去的意识要再一次入相,不知道会不会有好的结果?再有几次八苦能量就应该能清理完毕了吧?哦对了前几天我突然切换了人格,变得更加少年,整天啊啊啊什么的,对不起啊让你为难了……”

“回答我,”项鸣不搭理他为了逃避问题而说出的话,只强硬道。

俞希闻全身的筋肉都挤在了一起。他缓了好半晌,心想豁出去了,便道:“没有最想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会什么都想做,什么都可以。”

“比如,”项鸣注视他,说:“我不信你没有过想法。”

“唔……比如——”俞希闻看着他冷肃的脸,把一块青梅果子酪吃进嘴里,回忆在陈延书房里看过的一些爱情话本,胡诌道:“我们会在饭桌上接吻;他会帮我穿衣服;他带我去品尝各种甜品;我们会养一只猫,在我们亲密时打扰我们;我们在别人的地窖中接吻亲密;我教他折千纸鹤,给他串一串的千纸鹤挂在屋子里;我们在草坪上亲密;我睡着后会无意识地把枕头抱在手里,睡歪脖子,他知道后每天都看着我睡,把枕头抽出来压好,会给我揉颈侧,抱着我睡……”

他才吞下一小块青梅果子酪,话没说完呢,项鸣就忽地起身——将他从椅子上抱起来,放在桌上——他的手抚上俞希闻的脸颊,掌心汗津津的。俞希闻两股战战,惊魂未定,项鸣却已欺身上前,和他交换沾满酒味儿的唾液。

俞希闻怔怔地往后倒,项鸣揽住他后腰。他感觉自己快死去了。

“在饭桌上接吻,”项鸣尝到了甜味儿,他喘着轻微的气,明知故问:“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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