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2/2)
项鸣循着心电感应和惨叫声锁定了方位,一个瞬移撞到俞希闻面前,乌漆嘛黑中,谁也看不见谁,但项鸣就是知道眼前人是俞希闻。他紧紧抱住俞希闻,道:“我在这里!在这里!”感应到言言掉了一地的棒棒糖,碎石头铺了满地,怒火中烧,放出几层石剑圈,密麻如箭矢般刺入那些黑条,进攻连环不休,连带着聚拢在身旁的黑雾也一并击垮了。
终于平静下来。白光大盛,言言变了回去。它有气无力地倒在俞希闻手心里。俞希闻摸到它后脑勺的窟窿洞,那些黑带明显有腐蚀作用。他一时心疼不已。
项鸣往言言身上输法力,拇指摸摸它脑门儿,道:“没事,它皮厚着。”
俞希闻点点头。待到言言被塞进乾坤袋里休养,才慌道:“我看不见,眼睛好痛好痛。刚刚伸手去摸也没摸到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浑身都在抖?我明明没在怕……”
俞希闻不清楚这种反应,项鸣却门清儿。这是心理应激了。黑雾还在冲撞他的后背,他顶着压力,喘了两下气,才道:“……正常,我也会。你有没有事?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
俞希闻才感受到他也在颤抖,不仅如此,心脏也嗵嗵响。看来进来的都一样。他胡乱抹了抹嘴角边上的血,拥紧项鸣,道:“我没事。你呢,你也看不见吗?”
项鸣抚摩他的双眼,本想答是,却突然看见戴在他右耳垂的铜钱耳钉亮了起来。
开始,那只是一点星光。慢慢地,它扩成一个闪着银白色光芒的六芒星,从方孔中射/出。原先铜身黑得出油光,面上虽印有“吉祥如意”四个字,但不仔细看是看不清的,而当六芒星出去后,铜身上的油光反而脱落了,一层银白色的膜也跟着盖住了那层黑。
项鸣呼吸屏住。便见这六芒星膨胀成一个光球,迅速吞噬了这无边无际的黑雾。他后背一下子轻松了。
待到黑雾被彻底净化干净,周遭便亮起了绚烂的星光,实在一片旖旎。项鸣目光追着那光球飘向头顶,一阵阵能量波由上往下振动,便听叮的一声!这黑色金字塔变成了白色金字塔,还没反应过来,再听叮的一声!一束清盈通透的白光由塔尖灌入,霎时金字塔恢复了原貌——白水晶金字塔。
项鸣震惊不已,而那光球则缩回了六芒星模样,飞向俞希闻,钻进铜钱耳钉的方孔之中。
这一过程甚至用不上一分钟。
待到项鸣回神,上前一步,却被俞希闻指间的提线抵住了喉头。原来俞希闻不见项鸣回答,开始疑心他是冒充的。
他冷冷道:“你不是他。你是谁?”
再近一步就要见血,项鸣是知道他性子的,这种时候唯有继续向前才不会放大他的猜疑。项鸣抓住俞希闻的手,说:“就是我。不信你摸我的脸。”
俞希闻的警惕心其实很重,但或许是项鸣的声音带有让他安定下来的频率。一片死寂中,他们无声对峙好一会儿,俞希闻才探出手,顺着项鸣的喉结摸到他的脸。
俞希闻摸到施了固颜色法术的柳木面具,当时做这个皮时,他特意留下了一点能量感应,只有同频才能共振到能量波。摸了好几次,再三确认过后,俞希闻终于安下心来。他推了一下项鸣,骂道:“你怎么回事?跟你说话没听见?耳聋吗?”
项鸣道:“你这枚铜钱耳钉大有文章……”三言两语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说出来。俞希闻听完大吃一惊,嘴巴先头脑快一步,攥住项鸣,紧张地问:“你意思是现在这里很亮?可我怎么看不见?这里明明就很黑。难道……”
俞希闻心波一沉,语气都不稳了,“——我又看不见了?”
“你错觉了,”项鸣道:“你能看见,只是被你的思绪蒙住了而已。这里不黑,都是光。”
“那为什么我看不见光,”俞希闻笃定道,“这里明明只有黑暗啊,我看不见。”
项鸣道:“安允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你相信自己看见什么,就会看见什么。”他擡起俞希闻的下巴,抚摩他的嘴唇,在上面吻了吻,说:“相信你看见光,那你就会看见光。试一试。”
俞希闻尝到了嘴里的甜味,又追着项鸣讨要了几次,两人好一番绵缠。分开后,项鸣不知想起了什么,心疼地摸摸俞希闻的眼睛,再次重复道:“相信你看见光,那你就会看见光。试一试。”
这是暗示我受到心理影响了吗?俞希闻便静下心来,试着相信自己看见的是光,而非黑暗。很快,思绪沉下来,不再跳脱。又一会儿,思绪被天光破开,眼前果然变得清明起来,原来真是被挡在心中的黑雾给挡住了。
如项鸣所说的,四周充满五颜六色的光,而这些光并不刺眼,反让俞希闻隐痛的双眼得到了舒缓。也是这时,他这才发现自己脚下横着一条银河。
从上往下看,银河之内,世间所有人事物展览无漏。
俞希闻好奇:“这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但我直觉我们应该下去看看,说不定有你要的线索。”
这里除了银河便是白茫茫一片。
俞希闻注意到他的用词是“你”而非“我们”,他再次不动声色道:“没想到这金字塔的原貌居然是颗白水晶,这苏酉己是负着多少怨气才能把它变黑了?”他摸了摸铜钱耳钉,“……到底是谁有那么大能耐净化能量场?严择?可他早就死了。”
项鸣想起苏酉己就冷笑一声:“你之前分析得没错,苏酉己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也被人算计着——还记得何遂意提到他能凭空显出一个幻境来吗?这言语举报有限公司铁定就是他的手笔。”
俞希闻道:“不错。他用心险恶,当天我们还没被吸入合欢就时,他就以李申的身份出现在婚宴上,这是多埋了一手,简直是步步为营,走一步看十步。他让我们掉进他所创的幻境中自生自灭,我们却反被六芒星给救了。
“我的确不记得是谁给的铜钱耳钉,现在看来,给出的人和庄周梦蝶镜的主谋者应该是同一人——他在用同样的方式提醒我要忆起些什么。所以我还是那句话,这人必定与苏酉己相识,且了解他的一举一动。而且,他对苏酉己不是一般的了解。”
后半句话是俞希闻注视着项鸣说出口的。
项鸣低头,看脚底下的银河。芸芸众生遁红尘,不过弹指一挥间,各复归其根,能剩下些什么?恍惚间,想起过去江烛雪对他说过的——“此生是空,此身是空,此地是空,此刻也是空”,一时更加怅然若失。好片刻,才道:“……苏酉己不是魂魄体,不管是掏了李申的魂魄,还是占了何遂意的躯体,都是假象——我们从始至终没见过一次他的本体。哼,他说任我们如何天罗地网都摄不住他的魂魄?”
项鸣用力跺了一脚银河,冷冷道:“下去看看这只黄雀做了什么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