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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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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位

夜深露重,灯影曚曚。

俞希闻的四肢被牢牢压住,胸口发闷,腰上有个热乎的东西抵着。他想动一下身体,却发现使不上力气。脑海中的浮光掠影,又是这两天梦到过的——

砰——!!

一声枪响震天颤地,俞希闻被子弹击中腹部。他要捂着伤口,四肢却不听使唤。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一把剑钉在地上。就在不久前,这把剑被林二叶在鸡冠上划了一下,被严择教训不要杀鸡,燃香就好。

冲天火光布在四周,把他钉在地上的男人有着一张国字脸,虽英俊非凡,却满脸凶煞,若有人看上一眼便会冷汗涔涔。俞希闻瞪大眼睛,时隔多年再见沈悯,还是不免颤栗。早些年还没与他并肩作战时,俞希闻就听闻他不好相处,整天板着张严肃的脸,开口闭口是军规。后来他做了军医,发现沈悯虽然对战士们严格,但是也体贴,且他虽疑心病重,却能恩威并施,该下手的从不留情,该奖赏的也毫不犹豫。最特别的是,沈悯上一秒可以和你心平和气地交谈,下一秒就能直接取你性命,总之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被炸时你可能还在替他无怨无悔地卖命。是个让人猜不透的主儿。

沈悯蹲下/身,一只手抓起他那小小的身躯,道:“你就是严择和林桑目的儿子?”

俞希闻想说放开我!沈悯却拨弄起他的四肢,评价道:“长得一点也不像严择,倒是有几分像林桑目。”说完他拨/出搁在军靴侧边的匕首,干脆利落地插进俞希闻的左眼——竟是把他的眼珠子撬开了。

俞希闻痛苦地尖喊起来,下一秒右眼也被沈悯给撬开!他额头冒出豆大的汗,整个人捉颤不住,一脑门撞在面前那堵墙,终于把压着他的项鸣给吵醒了。项鸣挪开放在俞希闻腹部上的手,来不及开灯,两根手指直往俞希闻嘴里放,要阻止他咬舌的动作。不料,反被一口咬住,——鲜血从俞希闻的眼窟窿中汩汩而出,一簇泼一簇。触目惊心的一幕,沈悯却毫无感触,他的一颗心早被长年累月的战乱冷成了钢铁,非千钧百锤、刚烈猛焰不能锻造。他擡脚要碾碎地上那两颗眼珠子,斜侧边忽然飞来一枚金刚杵,锐利尖头刺破了他的脸颊。

沈悯擡眼,严择怒气冲冲,身上蓝宝色的外袍已被浓烟弄脏。在他身后,老鸨正使唤人赶紧挑水救火,而在床上躺得好好的林桑目,已经被大火烧断了的横梁给砸中。世事无常,她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求助严择才终于诞下腹中的胎儿,谁想没死在这断头台般的生产上,却死在严择的感情羁绊上,连儿子的一面都没见上。

俞希闻的意识看着他们,身体则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锢住。梦境替他解释了为什么会在苏酉己的记忆中看见自己的身世。概因苏酉己趁凰楼起火的功夫带着青梅逃走——这两件事是同时发生的!

——也就是说,苏酉己比他大!

在庄周梦蝶镜内,俞希闻叫一道白光冲进眉心。就是那刹那,他看见刚出生的自己在严择离开后拔苗助长般一下长到了三岁。不仅如此,他不用人教便能直立行走。当时,蜡梅显然与林桑目交好,正在旁边伴床。见他从襁褓里忽然长成幼儿站起来,险些一口气没吊上来,惊道:“你是……是人是鬼!”

俞希闻张开嘴巴,没有声音,这时的他不懂表达。而他还没回答蜡梅,便被闻讯前来的沈悯掐起脖颈,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初初落地,不懂这个动作是要他死。因此沈悯放火烧屋子,用匕首撬掉他眼睛时,他才迟钝地尖喊了起来。

也是这尖喊声使得严择去而复返。

严择泪挂眼睫,要哭不哭的。他不敢往前去,他感知到林桑目已经咽气了。沈悯却还在笑,他清楚得很,闹上千百次,他严择也有办法把林桑目给救回来;他总是这样,对其他人不茍言笑,对严择却笑吟吟的。严择曾经耽溺于他的笑容,此刻只觉得他是一只活泥鳅,钻进了他的咽喉,叫他有话讲不出,又咽不下,苦苦扼着。

沈悯紧掐住俞希闻的脖颈,举到严择眼前,道:“你就那么想和女人生孩子?就因为我生不了?”

金刚杵插在地上,一动不动,严择说:“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不然,雌雄同体的你,想做什么不可以?”沈悯理所当然道,“世人皆知挽词师的血是香饽饽——滴死物,死物成灵;滴残缺之身,残缺补全;滴健全人士,强身健体;滴死人,能起死回生……天底下还有什么比握着挽词笔成为执笔人更划算的交易?”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沈悯前半生与权利打交道,在德爷手下与小他一轮的项小将打得不可开交,不能说是勾心斗角,但火药味总是浓烈的——项小将总能逢凶化吉,且他的手段提起来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大多时候一个无心之举就能化解掉沈悯给他挖的陷阱。这显得沈悯的有心谋划可笑得很——再怎么歹毒都抵不过人项小将命好。沈悯功利心强,妒忌心更甚,这些习气铸就了他的人生剧本,身在军营,又逢乱世,只能是这个活法。易地而处,严择自觉未必比沈悯做得更好——虽说他依旧不明白沈悯为什么非得把一件事、一个人紧紧地抓在手中——这些虚无的存在就跟沙子一样,越抓紧,流失得越快。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严择叹了口气,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醉心权力。何况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挽词师。”

“你这话说得,你把血滴在这家伙身上,他立马从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三岁幼儿,”沈悯振聋发聩,“——你敢说你没动过让他继承你衣钵的心思!敢说你不爱林桑目?”他把俞希闻砸到地上,大步踏到严择眼前。

俞希闻顿觉背脊发疼,疼意蔓延至四肢,使得他如瘫痪的残疾人,不能动弹半分!凄切的火光撕扯着场景,俞希闻的喉间溢出呻/吟声。项鸣紧张地抱起他,让他坐在大腿上,一只手拍拍他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我在这里……”

他撑开俞希闻的眼皮,发现俞希闻的瞳孔在旋转——这是个体意识飞去过往时间线的外在表现,代表俞希闻此刻的意识在过往而非现在。他的身体也许能感知到他带去的温度,意识却受困于梦境。就刚才咬舌根的表现来看,项鸣肯定俞希闻在做噩梦。只是……除了被沈悯绑架,困于永冶港口那一幕,还有什么样的痛心事让他不惜咬舌来结束噩梦?

梦境忽实忽虚,当下俞希闻的膝盖被沈悯踩在脚下。为做出这副能容元神入驻的载体,严择费了好些力气。眼看俞希闻双腿抽搐,右腿将被沈悯给踩废,他抓起沈悯衣领,以胸膛堵住沈悯的枪口,拽起他往墙面上砸,道:“你住手!我说了我不爱林桑目!她只是我的至交好友!沈悯,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才肯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俞希闻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却在严择这句话中品出了痛心疾首的意味。不过,究竟是心疼沈悯的一叶障目还是心疼林桑目死不瞑目,却是不清楚了。沈悯一发子弹要枪出去,紧要关头叫严择以身堵住,险些崩了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漠然表情。他抓住严择的长发,骂道:“你疯了吗!”

严择也吼道:“是谁在疯!!”用力吼出后,他看向被横梁砸死的林桑目,怯怯地说:“你居然杀了她……沈悯,你杀了她啊……”

砰!

沈悯举枪一射,道:“是你在发疯!”

吵嚷声忽远忽近,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原来颜妇冒死探头进来看情况。屋内温度飙升,火势冲天。房梁已被烧出黑烟,滚在周遭,带着家具蔓成一片势不可挡的火海。如今,只剩下几根摇摇欲坠的支撑柱在顶着。

环视一圈,又亲眼目睹了严择与沈悯的纠缠事,颜妇不禁在心中叹道:“传闻侄儿喜欢男人,还以为是假消息,没想到是真的!沈家居然生了个天生有龙阳之好的命根子,这和断了自家香火有什么区别?!造孽,造孽!”继而,她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幼儿。

此刻的俞希闻四仰八叉,眼眶挤满泪水,粉白色的手掌心中了沈悯的一发子弹,他嚎啕大哭,叫已生育了两个孩子的颜妇看着不忍心。

沈悯还在他边上,抱着严择,说:“我没疯!我这辈子想要什么,什么都得不到。我喜欢你,可你却一门心思扑在林桑目身上,你让她为你生孩子,想要让这个孩子继承你衣钵。到底是谁负心!”他抓着严择的手,按在自己胸膛,说:“我是生不了孩子,可你可以啊。只要你想,我们之间也能有一个孩子……”

也不知他这话是出自真心还是看风使舵,严择自觉看不透他了。他摇摇头,道:“我以女儿身靠近你,你就会喜欢我吗。沈悯,你真的了解你自己吗。若我不是以男人身靠近你,你会有生理反应吗?换句话讲——你会爱上我吗。所以我说了,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明白吗?”

“那你为什么要救这个孩子!”沈悯激动道:“你就是个骗子!承认你想要个孩子就那么难?你什么时候对我坦诚过!我们之间不隔着个林桑目,我都不知道你动过这种心思!你是不是老早就想离开我?我早知道的,从你一语不发离开我的军营,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对我!孩子有什么好?你就那么想要?你真够虚伪的!和你上了那么多次床,我居然没能看透你!你明明就放不下挽词师这份差事,却与我风雪夜谈,说什么挽词师只是个空名,是包袱,你迟早要放下,可你一直在骗我!我是杀了林桑目,你大可以救回她啊!可你做了什么?你抵着我的枪是觉得我不会杀了你吗!你想我一枪打进去,送你和林桑目共赴黄泉,好让你在地府和她结婚?你想都不要想!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你的儿子抚养成人,我要让——”

沈悯已然被这份感情折磨疯了,话说得乱七八糟,不在主题。他究竟是画地为牢还是固执己见,又或许两者兼有,已是一本理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后面的话俞希闻没能听见。因为屏风夹着火焰往他身上砸。他被火灼烧着,痛苦地尖叫,一瘸一拐,站起来逃跑,可是跑没几步就摔在地上——

猛地一挣!没能挣开。项鸣吻去俞希闻的汗水,附耳道:“放松——你在做梦,都是假象。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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