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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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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道声音说:“现在特殊时期,可别出了什么乱子。走,我们看看去。”

两人到底年少,不知道铃铛会暴露位置。待苏酉己反应过来,一名身材走形的女子已从角落处冒出了个头。他心下一惊,脚盘也就不稳了。青梅跟着尖叫一声,直愣愣往下掉。幸亏苏酉己眼疾手快,抱住了她,才没摔个好歹来。可他自己却跟个肉垫似的,被青梅砸出了满天星。

一茬接一茬,看得俞希闻的心也跟着一揪。

本以为这下彻底完蛋了。谁知,那名女子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大步往前走。苏酉己趁机拽过青梅往假山后藏。脑袋左转右转,火急火燎要想个办法,就听那女子说道:“我养的猫不见了,前几天我刚给它的脖子拴了个铃铛。刚才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我已经让底下的人给送回去了。你们是怎么回事?不守着凰楼那边等安排,在这里做什么?要是人手不够,主事的回头要责备你们的。”

那几个大茶壶见压根没什么事,又听责备二字,赶紧点了点头,往凰楼过去了。苏酉己看方向,他们去的居然是北边,是往那座修葺得富丽堂皇的内院过去。

成功把人支走后,那女子朝苏酉己走去。苏酉己举起斧头把青梅护在身后,注视着她,弓身成了一头幼狼,朝她露出凶狠的表情。谁知,她走到假山侧边,绕过几棵高大的腊梅树,伸手拨开了长得能有人高的杂草丛。

做完这个动作,那女子便侧身看向苏酉己,一语不发了。苏酉己朝被杂草掩住的地方看去,居然有一个能容人通行的墙洞。墙洞是被外物一点点凿开的,边缘是不规则的锯齿状,与墙外相连。藏得这样隐蔽,可能是豆蔻楼刻意让人挖的逃生道,又或者,是楼中某个想要逃走的暗门子偷偷凿开的。

苏酉己与那女子对视,眼中充满警惕与狐疑。那女子却落落大方地站着,任由他看。不急也不恼。只是,她的眼神越过苏酉己的肩膀,往青梅身上看。青梅那双骨碌碌转的眼睛与那女子对视不过片刻,就低头对苏酉己说:

“哥哥,她是不是想让我们从那个墙洞逃过去。”

“不能轻易相信别人,万一是另一个圈套,该怎么办?”苏酉己毫不犹豫地说。他原先就是这样,摔坏了脑子,连自己爹妈究竟是谁、从哪里来都不记得。而他轻易相信了人贩子的话,说家里穷,他信得情真意切的,还想着早点出来做工补贴家用,否则他哪里会知道马粪厂的厂长会雇人拾捡马骡粪。现在回头想想,“家中”明明有草垛可以当床铺睡,他哪需要猫腰往狗笼子里钻?那草垛湿漉漉的不能睡人,分明是故意泼的水,是怕他清醒之后逃跑。饶是如此想,苏酉己还是不免多看了几眼那女子。

越看,越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

——可他没有见过这个人啊。

那女子柳眉丹凤眼,鼻梁如新月一钩,打山根处往下顺,上薄下厚的两瓣嘴唇,尖下巴。虽已过芳华年纪,浑身风尘气场,却端得一副冷津津的模样。这样勾人的反差感,放在豆蔻楼里不是头牌都不合常理。而苏酉己与她对视好一会儿,不声不响,她便也不声不响,耐心地擡臂,掀着那杂草,露着那墙洞。

又过了片刻,苏酉己才放下斧头。他扣住青梅的手,迈大步往那墙洞走过去。

两人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掠过那女子。青梅走在前头,苏酉己在后头垫着,不过,他是背对着青梅走的。那女子没再注视青梅,因为她的眼神恍惚了,眼眶噙满泪水,面容露出哀切意。冰冻寒月,远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斥骂声惊慌声踩踏声不绝于声,明明嘈杂非常,苏酉己却仿佛听见了她内心的悲痛声。

青梅已经快步跑出了墙洞,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捂着脸说:“我的命好苦啊。”

她擦干眼泪,扭头看那女子,轻声地说:“谢谢姐姐。”

苏酉己想到自己无家可归,也不免悲从心来。斧头拖在地上,割出一道拉长的刺耳的声响。他恨不得立马砍死那两个人贩子。而那女子的身影慢慢缩成了一个豆点,最后的最后,苏酉己再看了一眼与青梅有几分相像容颜的她,想起那位哥哥说过的话:

“只是因为这一世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看到这里,俞希闻眼眶已然是湿润。项鸣明白他心底有道过不去的坎,上次误杀陈延就是个例子。在俞希闻心底,亲情也很重要。正是因为从没得到过,才会千般在意;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是缺憾。项鸣拭去他的眼泪,“阿烛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俞希闻注视项鸣,没来得及处理情绪,就见眼前场景变化,苏酉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她大着肚子,正因分娩痛苦而呻/吟着。四周围着几个妇人,床上、地上沾满了血水。

起初两人以为这是苏酉己的亲生母亲。缘因他们在庄周梦蝶镜中,链接的是苏酉己的记忆,不可能是其他人的。但一阵咬牙声中,门外走进一个女子,那女子柳眉丹凤眼,鼻梁如新月一钩,竟是刚才见过的青梅的亲生母亲——蜡梅。

蜡梅扒开手忙脚乱的众人,把脑袋往床上一凑。只见林桑目满头豆大的汗珠,腹中凸起一道粗粗的横线,红青筋铺满,快要撑破肚皮了!蜡梅神色骇然,忙道:“不行!你们哪里请来的稳婆这样不靠谱!胎儿横生倒养,这是难产了!是要出人命的!你们还不赶紧去请无根院的颜姥姥过来!”

本来就慌得找不到北的众人一听横生倒养,更加慌了。那稳婆应该是个新上手的,被她一句话吓得六神无主,满手是血地跪倒在地。

“院中就你是生过孩子的人,”老鸨在外站了好一会儿,见哭啼声不绝于耳,急惶惶地走进来,直奔蜡梅:“那无根院在哪里?我听说那颜妇可高傲了,没那么好请。”

颜妇?俞希闻想起在搏击大会上被缝了嘴的主持人。不知道是不是她。

蜡梅道:“她就在北街笼巷一院,家门口悬挂着一块黑漆白字的木牌,下缀深红色幌绸,牌子写着‘快马轻车,颜氏收洗’。你们进去后直接找一个长有吹火嘴的女人,那就是颜姥姥无疑。她是不好请的,但只要我们在嘴上夸她几句,她听了心花怒放自然会来。”

事急从权,北街离豆蔻楼得有三四个高门大户,远着。老鸨赶紧让大茶壶们带着楼里最会说人话的姑娘抄近路去找。蜡梅急得在原地跺脚,帮不上什么忙,只得擦干林桑目脑袋上的汗,说:“妹妹别急,慢慢地深呼吸,慢慢来。我们已经去请最好的接生姥姥来了。”

老鸨手在抖,胎儿横在腹中,腿出不来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头,再出不来就得窒息了!眼看日头越来越下,她急如火锅上的蚂蚁,左右不是路,只好抓着蜡梅倾诉道:“你当年生孩子也是这么危险的吗?桑目怀的可是沈将军的种儿,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这万一人到了,孩子却没生下来可怎么办啊?!”

蜡梅没敢说林桑目现下是在鬼门关中徘徊,孩子没生下来,来世再续前缘就是了,但林桑目要是因为大出血一命呜呼就糟糕了——听说沈将军非常爱她,若非顶头上司李茕德好色,怕瞧上了,要了去,从此不能相见,沈将军也不会托震爷把她安置在豆蔻楼中,好吃好喝地温养着。听说沈将军性情暴虐,杀人不用白刃,折磨人的方法有千百种,林桑目要是出了事,整个豆蔻楼都得陪葬!她叹了口气,拍了拍老鸨的手,安慰自己也安慰她道:“别急,那位颜姥姥收生了得,有她在就是颗定心丸,不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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