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2/2)
跟着进来的石头小人的脑门刚好撞到门页上,见项鸣压根没打算让它进去,又抗拒地砸了几下脑门。安允见状把它拎走,又往它嘴里塞棒棒糖,这才没继续闹下去。
俞希闻没注意到门外的动静。一口奶皮刚溜进他嘴里,还没咽下去,差点被声响呛得噎了喉咙。等顺下去了,还没来得及腹诽海霸主进来时震天响地,关门倒是轻手轻脚,就见人一屁股坐在书桌上,道:“我上次跟你说过什么?”
俞希闻答非所问:“你这些年就没被人打过吗?”
项鸣也答非所问:“我说过双皮奶是你最喜欢的甜品。在邮轮上我让你吃,你没吃。”
“……”俞希闻没想到他进来是提这茬的,道:“所以呢?”
“所以——”项鸣往前倾,伸手揩掉他嘴角上沾的奶皮沫,“你下次还装。”
“……”俞希闻抽出张纸,擦了擦嘴角,“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我要睡了。”
离婚宴开场还有好几个小时。按凡人的标准,洞房花烛夜,新郎和新娘是不能见面的。是以俞希闻知道俞闲还在外面,她没解决完这件事不可能走人,再有,这时候回去也会引起“何遂意”的怀疑。在俞闲想到新的点子又过来闹腾前,他还能有点时间睡个懒觉。
说起来,俞希闻很久没这么疲惫了。从前为了生活走南闯北,他可以几宿不吃不喝不睡,精力充沛得跟氪了金就可以时刻补充血条的虚拟游戏人物似的,但不知为什么现在不行了。他总觉得脑袋容易见晕,四肢也沉重。其实,这种情况也不是现在才有的,早在俞闲闹要和何遂意结婚前就经常这样,但大多时候休息会儿就没事了。可这次从岗津岛回来,明显更厉害了,疲累是即刻涌上来的,根本没法扛住。那天在甲板上能让项鸣给拐着弯暗算了,就是因为他精力有限,多余的注意力都放在应付项鸣上,无法注意到四周的情况,才被石头小人掺了一脚。
俞希闻把碗往里推,想站起来,直接倒床睡了。项鸣却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长腿勾住凳腿,把俞希闻拖到自己两腿间,道:“没什么事我就不能在这儿待?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自同床了一夜,俞希闻觉得这位海霸主越发得寸进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就这个问题跟海霸主说清楚,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俞希闻抻直右腿,蹬在桌腿上,借力让旋转椅往后滑,道:“我、们、不、熟。我请你搞清楚,我们还没熟到你没什么事可以待在这儿的地步。”
项鸣挑了挑眉,这话他是不是听过一次?他跳下桌子,瞥了眼大床底下那满地的偶头,说:“还和以前一样,会用障眼法糊弄人。”
俞希闻愣了一下。他出门前为了糊弄陈延不去岗津岛,特意在这几十来个偶头上用了障眼法,这会儿法术还没消失,叫别人来看还是碎成齑粉的情形。可海霸主只淡淡瞥了眼就笃定这是障眼法,这让他有些吃惊。极少有人会一眼看破他的法术。
俞希闻擡手,把障眼法去了,站到衣柜前。
项鸣瞅见柜里的东西,说:“正好,给床被子,我也铺地上躺会儿。”
俞希闻:“……”这人心里怎么就没点数??他刚说完不熟。背向项鸣,俞希闻拿出睡衣,砰一声关上衣柜门,说:“没有。你要躺就去外面的沙发上躺,那儿舒服。现在请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这是明着赶客,项鸣却浑不在意。要是俞希闻一句话就能让他出去,也就不是他了。只听他说:“这意思是我可以和你同睡?”
忍无可忍,俞希闻二话不说,飞出几十条提线,将项鸣的四肢缠绕住,如提线木偶般架起来,直接往房门外丢——的确是丢,实实在在的。项鸣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飞起来了。门页自己打开了,他眼疾手快扒住门页,轻轻一挣,所有提线都被气流给震散了。
项鸣头也不回,直接用后脚跟把门合上。俞希闻才脱掉上衣,露出漂亮的肩胛骨,及那白皙又光滑的后背,连着往下那劲瘦的腰肢,一并闯进项鸣瞳眸。项鸣挑了挑眉,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悸,道:“我昨天怎么那么能忍?抱着你时就该亲亲你的后背,再不济,摸一摸也是行的。”
困意直涌上来,俞希闻额角青筋绽出,烦道:“闭嘴!”
他近乎粗鲁地把睡衣套上,衣角往下一扯,盖住了长裤。看项鸣还倚在门页上,抱臂一动不动,心知是怎么赶都赶不走的了,只好祭出木块,拼成魔方,将自己整个人罩住,在里边脱换裤子。
三下五除二换好,出来一看,项鸣也给自己换了身睡衣,也不知道他打哪里拿出来的。见项鸣后脑勺枕着胳膊,直接躺床沿边上,也懒得跟他计较了。左右都是男人,爱躺就躺吧,能少块肉还是怎么?算了。俞希闻叹了口气,直接坐回旋转椅上,趴桌子上睡了。也是实在困得不行。项鸣等半响没见动静,睁开眼见他脑袋沉沉地贴进胳膊弯里,便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他慢慢地倚在桌子边上,侧目看着俞希闻。俞希闻留的是奶奶灰齐肩短发,这么趴着,让他的头发散作一团,软软地塌下来,遮住大半个侧颜。于是项鸣把他侧边头发别到耳后,又拿出一个小皮筋,用法术给他扎了个小揪揪。这样一来,俞希闻修长的脖颈就彻底暴露在项鸣眼中。
项鸣手指轻叩桌沿,盯着他的眼睫毛,又盯着他的眉心。才睡起来没多久,吃过早餐应该有别的事要忙才对,但俞希闻显然没想那么多,说要休息,就真的回房休息了。不过短短几十秒时间,俞希闻就陷入了沉睡状态,明显精力不够看,项鸣哪里看不出他的异样?心中猜疑着,恐怕跟那团白雾有关系。
一米阳光从窗外溜进来,项鸣一动不动地盯着俞希闻的眉心。阳光的尾巴扫过大床,悄悄往右边移,停在书架子上,一些细微的浮尘在上面飘荡。停了多久,项鸣就观察了多久。待到那阳光尾巴来到俞希闻的侧脸上,他才不得不放弃,俯身把俞希闻抱起来,轻声道:“趴着睡容易肩膀酸,去床上睡。”
睡梦中的俞希闻微微皱了下眉,无意识地把脸埋项鸣锁骨上,用鼻音嗯了一声。软软的。项鸣被他这一声嗯惹红眼,梦回从前,伸手碰了碰他右耳垂上的铜钱耳钉,低声道:“多稀罕的玩意?不记得不记得……那怎么还戴着?”
俞希闻又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心是史莱姆,一掐就印下痕迹。五指再一收拢,史莱姆就成了团说不出形状的事物。项鸣叹了口气,把小皮筋散了,一手托着俞希闻,把人稳稳地放到床上,一手把窗帘拉上。
甫一触到床,俞希闻就无意识地把枕头抱进臂弯里,歪着脖子睡。项鸣过去躺在他身侧,见他果然还是这种睡法,便直接把枕头抽出来,给他压脑袋下,随后才把他抱在怀里,顺带给他揉了揉颈侧。
在闭上眼睛前,项鸣拨开俞希闻额前的发,珍重地印下一个轻吻。
“睡吧,”他无声地在心里说:“到点我喊你。”